裴承秀粉扑扑的脸上却露出一丝惊慌,她一贯反应敏捷,这会儿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可是,说出去的话宛如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她要如何补救,才能避免自己的小心思被对方猜中呢?
情急之下,裴承秀暗暗拧了一把大腿,咬牙往下道:“我的意思是,今日七月初一,恰是.秦.王.府.中.记室参军李淳风所预言的日蚀之期。我大老远的跑来,一来想看看李淳风的推测究竟准确与否会,二来……”
裴承秀停顿一拍,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干脆把心一横,装傻装到底,道:“二来,我想瞧一瞧那个叫李淳风的男人生得如何,是不是长了一颗雄心豹子胆,胆敢娶我……的表妹!”
裴承秀说完最后一个字,整个后背已是冒出一层薄薄的热汗。清风,恰好拂过她颈边的发丝而带来细微的轻痒,她本能的垂下眼眸,伸手去摸脖颈,错过了李淳风此时此刻惊讶的神情。
“你……”片刻之后,李淳风淡淡开口,语气不复之前的严肃,缓和了许多,“没有人向你提起过李淳风的相貌?”
裴承秀心想,不该说的以及该说的反正都已说,倒不如打打马虎,一来可以观察李淳风本人是何反应,二来,亦可辨别李淳风之品德操守。
思及此,裴承秀抬眸,一脸认真道:“当然有!但是,他们把李淳风形容得好似雾里花,水中月,虚实难辨。”
“此话怎讲?”
“每一个人都告诉我,李淳风身形修八尺有余,相貌堂堂,既知天文,又晓地理,且通阴阳,还擅数术。因此,我不禁心生好奇,这般聪明厉害的人物,有没有本事预先推算出我今日将前往.秦.王.府.找他理论?”
“理论什么?”
“自然是理论他与我……与我表妹二人之间的婚事。”裴承秀心直口快,差点又说错话,硬生生的给挽了回来。“毕竟么,齐王承诺仅是一家之言,不能完全取代我裴氏之主张。”
李淳风听完,持久的沉默。
裴承秀见李淳风不发一言,又道:“那一日,曾在酒馆听闻程咬金与你称兄道弟,莫非你也是为秦.王.殿.下.效力?”
李淳风淡淡的“嗯”了一声,脸色有一刹那的迟疑,接着便是噤声,再无任何解释。
裴承秀觉得心脏一下子被提到了嗓子眼,心跳异常之快,脑门亦些微发热:“那么,你……你是谁?”
素来不喜被人追问,李淳风冷淡道:“在下身份卑微,不足挂齿,裴姑娘不必记挂于心。”
一颗心,好似突然坠落在坚硬的地面;一张热脸,好似猝不及防贴上了冷冰冰的什么……裴承秀轻轻的“噢”了一声,无言以对,如鲠在喉。
相顾无言并未维持太久,不一会儿,李淳风打破沉默:“在下有要事傍身,不妨就在此处别过。”
裴承秀又轻轻的“噢”了一声,脸色恢复初时的冷静,耸了耸肩,道:“走好,不送。”
扪心自问,若非一贯修养好,若非强行按捺住心底不痛快,裴承秀真想在这一刻送给李淳风三个草体大字——滚、你、的!
一股怒火憋在心中,真是气煞人也!
好个李淳风,相貌确实生得不错,恃才傲物,拒人于千里之外也是事实!她怎么就忘了前两回与李淳风在酒馆里打交道时、李淳风对她不屑一顾的态度了呢?!
气死了,捶胸顿足亦无法舒缓她此时极度胸闷的悒郁心情!!!
裴承秀憋着一肚子火,也不再看李淳风,脸庞挂着显而易见的不痛快,情绪消沉低落,抢在李淳风之前迈腿就走。
她决定了,必须向父亲及太子殿下告一大状!务必让齐王忘记狗屁不通的联姻主张、马上发动群臣弹劾秦王及天策府!!
一步。
二步。
七、八步之后,一道沉稳平和的男性嗓音自背后响起:“裴承秀,你打算去哪?”
哼!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裴承秀在心中忿忿道,头不偏,眼不回,走得飞快。
“裴承秀,”低沉的声线再度响起,语调淡淡,又似乎带一分暖心,“烈日当头,你若觉得疲惫,可以乘坐在下的轿辇。
“在下,愿送你一程。”
脚步,猝然停住。
裴承秀气呼呼地转过身,四目相触的瞬间,毫不留情的丢给李淳风一个大白眼,微微嘟起的朱唇发出鄙夷的冷哼。
“我这是去观看日蚀!你说说,你如何送我一程?!”
出乎意料之外,裴承秀清清楚楚地瞧见李淳风从容冷静的面庞有了一闪而逝的趣味,接下去,她听见言简意赅的四个字。
“这个,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