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章湛沉声道:“刺客是掌仪司的舞姬,名叫潘彩儿,今年十七岁,三年前由掌仪司挑选入宫,今日宫宴领舞的舞姬。”
太后目光寒冽,冷意森森,“潘彩儿?她受何人指使行刺世子?”
章湛摇摇头,“潘彩儿说所有事情都是她一人所为,背后没有任何人指使。”
此言在锦棠宫激起不小的风波,皇后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原本手心沁出的汗珠也渐渐干涸,恢复了一派平和,原本提起的心也回到了肚子里。
“是吗?”太后冷笑一声,“一个微不足道的舞姬,居然生出天大的胆子来行刺世子,章湛,这就是你审讯半天得出来的结论?”
章湛是军旅出身,眉目间始终有股英武之气,见被太后责难,依旧面色不改,“太后明鉴,潘彩儿说她与世子之间有不共戴天之仇。”
“不共戴天之仇?”太后嗤笑,清瘦的脸庞透着白玉般的光泽,眼眸却幽如古井。
“七年前,世子带兵屠了她的家乡,在旗岭一带,一个叫潘家庄的地方,全村上下无一人幸免,她的父母亲族兄弟均死于世子铁蹄之下,那天她刚好去了亲戚家,才得以幸免于难,第二天回到家园的时候,才发现尸积成山,血流成河,狼烟满地,惨不忍睹,那个时候潘彩儿只有十岁,以后活着的目的便只是找世子复仇,还全村人一个公道。”
什么?不少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章湛的语调虽然平静如常,但听在红粉温柔乡的后宫妃嫔耳朵里,皆是怍然变色,冷汗涔涔,光是想象,就能想象出那场面到底有多惨烈血腥。
太后眸光一沉,“姑且不论什么潘家庄的事情是真是假,光是这种言论就漏洞百出,潘彩儿就算真的心存逆念想要谋杀世子,也应该处心积虑混进淮南王府去,世子一年到头能进宫几次?就算进宫,宫中舞姬众多,她何年何月才能见到有幸见到世子?这可不像是心机深重的人能做出来的傻事。”
容妃心底立即有种不祥的预感,不管潘彩儿一事结果如何,现在掌管后宫的人是她,潘彩儿是宫中掌仪司的人,一个管教不严之罪,恐怕是脱不了了,她眉心一跳,看向丹妃,可丹妃除了惊愕之外,并无其他多余的神情。
章湛对太后的明察秋毫十分佩服,“太后所言极是,臣也是这样审问潘彩儿的,她说潘家庄覆灭之后,亲戚怕招来祸事,不肯收养她,她过了几年孤苦伶仃的飘零日子,几度差点饿死,后来被教乐坊的人看中收留,开始习练舞艺,最初她的目标是要混进淮南王府,可淮南王府几乎从不对外招募舞姬,就算是当奴婢,也需可靠的人引荐方有一丝机会,她试了数次,都是机会渺茫,才不得不放弃,三年前,宫中掌仪司在京城教乐坊挑选舞女,潘彩儿便退而求其次,因其精湛的舞技被掌仪司选中,在宫中潜伏了三年,终于得到了今天的机会,可以手刃仇人。”
太后怒色更盛,目光雪亮如刀,冷笑道:“这么说,行刺世子一事,背后无人指使了?”
纵是章湛这种常年带兵的人,身上满是锋锐之气的人,也被太后眼中的冷芒之色镇住,但铁骨铮铮男儿,眼眸中仍是一片坦荡,铿然道:“回太后娘娘,潘彩儿是这样交代的。”
太后笑意冷冽,“既然御林军统领只得到这样轻描淡写的口供,连哀家这一关都过不了,更不要说皇上了。”
“太后的意思是……?”章湛目光疑虑,看向太后娘娘,这位太后娘娘清修多年,却威严不减,仿佛一把锋利的宝刀,平日收敛起来,但只要在合适的时候,亮出冷锐锋芒,就无人能忽视。
“孙秀,去把潘彩儿带过来,哀家要亲自审问。”太后神色淡淡,但是眼眸中透出的雪亮之色,让章湛这样的御林军大统领也忍不住一寒。
“是。”孙嬷嬷深知事态严重,微一福身,刚要前去,可是话音未落,一个御林军士兵神色忧急而来,顾不得礼节,急急道:“章将军,潘彩儿断气了。”
“什么?”太后,皇上等人皆是神色一变,齐刷刷问道:“怎么死的?”
章湛眉尖一跳,有错愕之色一掠而过,“请太后稍候,皇上稍候,臣马上去勘察。”
片刻工夫,章湛挺拔冷峭的身影就回来了,神色匆匆,可见是一路跑回锦棠宫复命的,“潘彩儿在昭阳宫被茶几砸中头部,已然重伤,以致陷入昏迷,被御林军擒获之后,为快速得到口供,用冰水浇身和药物强行灌醒,已是强弩之末,只剩一口气,臣之前担心潘彩儿咬舌自尽,已请太医随时监候,还命人时刻查看,不离左右,据太医验看,潘彩儿的死亡并无意外。”
章湛的意思很明显,潘彩儿死于在宫宴上已经遭受的重创,并非他人灭口,当时刺客被万千里砸中之后,失去了反抗能力,冲进来的御林军并没有将其万箭穿心,而是生擒了她,为得就是能供出幕后之人,可是此案最重要的人犯一死,线索就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