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牌位中间刻着三个字——顾长悠。
一笔一划,端端正正的三个字,没有写明生于何时,也没有卒于何时,纯粹的只是一份哀悼之情。
可是,旁边的那三个小字——父顾玦,让她触目惊心,脸上血色全失,浑身一震,微微倒退一步,僵硬地回头看向他髹。
原来,这是他们孩子的灵位,那个无缘的孩子蠹。
他竟为他们的孩子设了一个灵位,和族里的灵位一块,还取了名,哪怕只是无形的,他也这般重视。
“爷只是想让他们知晓,爷有在努力开枝散叶。”一向温软悦耳的嗓音也有些干哑。
不是的,她知晓不是这样。
这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对那个没来得及来到这世上的孩子的一份心意。
他是在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他们的孩子,他没有不要他。
她没想到当初她误会他不要他们孩子的事,竟成了如今他挣不开的痛苦。
将那块灵位紧紧按在胸口,她再一次尝到撕心裂肺的痛。
倘若她当初没那么相信那个大夫的话,倘若当初她听皎月的,让皎月回天都去请大夫,或者让皎月冒险带她回天都,而不是听从萧璟棠的阻止,那么,那个孩子就不会被她傻傻地流掉。
他只以为她在断腿的萧璟棠和孩子之间选择放弃他们的孩子,倘若他知晓真相,是她亲自喝下滑胎药,傻乎乎地流掉他们的孩子,他会不会痛恨她?
这一刻,她竟无颜面对他,抱着孩子的灵位,泪珠一颗颗地滴落在上头,心痛地咬唇,不让自己哭泣出声。
看她低着头,双肩因为压抑哭声而颤抖,顾玦伸手去拿她怀里的灵位。
可是,她却双手抱得很紧,很紧,好似这样就能让孩子回来。
“乖,把灵位给爷。”他柔声诱哄。
她摇头,用力摇头,甚至后退了一步。
“抬起头来!”没办法,他俯首,低喝。
好半响,她缓缓抬起头,粉嫩的下唇快要被她咬出血丝,满脸泪痕,通红的双眼里蓄满两汪水,还在不断地顺着脸颊滑落。
他的心一抽一抽地疼,抬手以指腹轻柔地为她拭泪,可她的泪水好像流之不尽,湿了他的手,烫了他的心。
索性,他放弃替她擦泪,将她拥入怀中,“哭吧。爷允许你最后一次为孩子的事哭,最后一次。”
早知如此,他就该将灵位藏起来。
不,早知她还会回来,他当初就不该设立这个灵位,在心里记着就好。
当初,也不过是念起,想要为他们的孩子留一个位置在人间,证明他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爷,对不起,是我蠢,是我笨,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轻信他,是我害死了皎月,害死了我们的孩子。”他的允许叫她放声大哭,埋首在他怀里,像受伤的小兽,呜呜地抽泣。
“是爷当初没同你说明白。”倘若当初他同她解释清楚再离开天都,也许后来不会有这些事。
她以为他不要他们的孩子,所以在那样的情况下,在萧璟棠有心的怂恿下,她选择舍弃孩子也无可厚非。
一切都是他的错,怪不得谁。
“不是的,是我的错……”她在他怀里剧烈摇头,不愿他背负自责。
“好了好了,我们都有错。”他笑着安抚,轻轻退开,俯首,抬起她的脸,“你已回头是岸,今夜过后,此事孰是孰非,不许再提,嗯?”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在他温柔的凝视下,笑着点头。
“爷最爱的脸都要被泪水泡肿了。”他轻斥,却是抬袖轻轻柔柔地替她拭泪。
她破涕为笑,看着这样为她的他,还是很想哭。
“你再掉一颗泪弄脏爷的衣袖试试!”看到她眼里又蓄满泪水,他恶狠狠地威胁。
“爷怎能这样!”她啼笑皆非,拨开他的手,拿出丝绢抹去余下的泪水。
“瞧,这不是停了。”他笑,指腹滑过她的脸颊。
她敛眉,温柔浅笑,将还按在怀里的灵位拿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滑过上面的字,喃喃念出——
“顾长悠……长悠,长悠,爷取得真好,可男可女。”
倘若孩子还在的话,多好的名啊。
“爷取的是女名!”顾玦抽走灵位放回去,搂着她。
她诧异地看他,“爷喜欢女娃?”
“女娃粉雕玉琢的,挺好。”最重要的是得像她。
“男娃也可以粉雕玉琢的。”她偷瞄了眼他俊美得过分的脸,声音渐弱。
“你说什么?”他低头瞪她。
“……我是说,我做了一桌子菜,爷可要回去吃了?”她轻笑了声,聪明地转移话题。
“嗯,你瞧爷有多饿了。”他拉起她的手放到他的腰腹上。
她羞得抽回手,“爷别失礼了。”
在这样的地方他也敢如此不正经,真是的。
“相信爷,他们很乐意爷……失礼的。”搂在腰上的手猛一收紧,俯首在她耳畔吹气低语。
“爷!”她忍无可忍地瞪他,柔柔的嗓音即便是生气也听不出威力。
“好好好,听爷的小挽儿的,出去再失礼。”他笑,搂着她往那边的出口走去。
她红了脸,回头抱歉地看了眼那两个算起来是她公婆的灵位,然后,淡淡地掠过那个小灵位,心中还是涩然。
经过皎月的灵位时,她更是心尖刺痛。
万千绝说皎月喜欢西域宽广的大草原,她曾想过待一切完事,便带她去西域,让她长眠于她喜爱的地方。
可是,还有那一日吗?
“抱紧。”
上边的入口开启,他拿起她的一只手环上他的腰,阻止她的悲伤。
她回神,听话地张开双手抱紧他,头顶上却传来他的笑声,“你抱得这样紧,爷怎么带你上去?”
她羞极,捶了他一记,松手。
他心情大好,揽着她的纤腰飞身而起,眨眼间就到了上头。
石碑再度合上,光亮消失,顿时,竹林里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他亮起火折子,弯腰捡起她搁置在一旁的宫灯点亮,一手提灯,一手牵紧她的手走出这片深幽寂静的竹林。
他的手很大,紧紧包裹着她的小手,仿佛天生契合。
……
回到缀锦楼,刚进门,风挽裳就被黑暗中一双发着绿光的眼睛吓了一跳,直到那双眼睛欢快地跑近,她才认出是小雪球。
看来,是被关在楼上,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了。
她正要弯腰抱它,却被旁边的男人轻轻地一脚撩开,好不嫌弃。
“爷……”她无奈地笑,还是弯腰抱起它,“小雪球会伤心的。”
“那你让它笑一个给爷看看。”他饶有兴味地笑道。
她不解。
“会伤心就会笑。”他瞥了眼在她怀里好不得意的小畜生。
怔了下,小雪球没笑,风挽裳倒是笑了。
她高高在上的爷啊,想法子逗她笑呢。
……
两人回到采悠阁,桌上的菜已经半冷,风挽裳赶紧放下小雪球,让人帮忙拿下去热一热。
“不用了,爷喜欢原汁原味。”他拉住要上前忙碌的她,带她到饭桌前。
琴棋书画四个婢女各司其职地上前伺候他们净手,盛上热腾腾的米饭。
“爷,你先吃着,我很快就回来。”风挽裳忽然想起什么,对他嫣然一笑,转身快步离去。
她的这个很快,果然很快。
当看到她捧着热腾腾的面来到面前时,一双凤眸更加温柔醉人。
一碗寿面,无需言明,一切心意已在一碗面上。
心细如尘的人儿,知晓在这个日子里他不想张扬,便以此来静静地为他庆生。
“做得仓促了些,爷将就些。”风挽裳将筷子递给他,甜柔微笑。
顾玦摆手,让所有人都退下,接过她手上的筷子,凤眸凝视着她,边低头吃面。
风挽裳被他瞧得不好意思,佯装低头吃饭。
一碗汤面好似比满满一桌子的菜还要美味,他连汤都喝了个一干二净,桌上的菜也吃了不少,桌子下的小雪球今夜倒是吃了个餍足。
用完膳,两人一前一后回到楼上。
一进门,他无情地将小雪球关在外头,单手搂上她的纤腰,轻轻一转,便将她压在圆桌边上,俯首吻上嫣红粉嫩的朱唇。
“唔……爷……”她偏开脸,他的吻落在她颊边,顺着埋进颈窝,浅喘缠绵地轻啄。
“爷未提前说,我没……准备礼物。”他求欢的动作叫她呼吸微乱。
“爷可不就在拆礼物。”在皇陵里,她的回答就已是世间最好的礼物。
阴柔的嗓音带着轻喘,无限撩人。
风挽裳脸儿发烫,小手软软地推着他,本能地往后仰,他紧追不舍,温热的气息紧贴着她的雪肌,极懂得如何叫她无法抗拒。
他一把抱起她,往桌子上放,从颈畔绵密地往上吻,直到吻上柔软的唇瓣。
轻轻地探,柔柔地吮,极为耐心地诱她回应。
交颈缠吻,大手抚过玲珑曲线,利落地扯掉衣带——
忽然,正一点点抛开矜持的人儿猛地一僵。
伏在她身上的男子怔了下,依旧细碎地吻着她,大手滑入衣裳内。
“唔……爷,停下……”风挽裳好不容易才偏得开脸,柔弱无骨地推他。
他不停,更加变本加厉地往下。
“爷,不行……”她着急地喊,声音娇软。
听出她不是在害羞,顾玦徐徐抬头,凤眸勾人地看着她,“嗯?”
身下涌出一股温热,风挽裳羞得咬唇,“爷,我……”
支支吾吾半天,她就是说不出口。
“怎么?不愿爷疼你?”他没恼,修长的手指抚着潋滟红唇,声音酥骨。
“爷,对不住……我……月事来了。”她羞得无地自容,不敢看他。
还半伏在身上的男子浑身一僵,俊脸上的邪魅也消失无踪,半响,才有些咬牙切齿地说,“这就是你送给爷的生辰礼物?”
他起身,顺便将她拉起站好。
“我不是有意的。”她深深低着头,愧疚地道歉,这也不是她所能控制的呀。
唉!
他失望地叹息,转身开门出去。
爷……
以为他不高兴了,她心里一阵慌,差点想喊住他,差点想追出去。
但是,下腹泛起的不适叫她止步,脸色泛白。
咬了咬唇,转身去取东西处理自身。
他的生辰,他的求欢那样急切,她却来事了,真的挺晦气的。
风挽裳还未换好衣裳,外边就传来一个娇嫩的声音,“夫人,爷叫奴婢过来伺候您,奴婢进来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