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解,看向顾玦。
但是,顾玦也没有回答她,只是让她听对面的人说。
“当年,他将无艳送给本王之前就已经对本王了如指掌,包括本王好男色的真假。”
好男色的真假?也就是说极有可能是假的?若真的是假的,那小曜为何还是会被……
“这个怪,只能怪无艳太倒霉,居然碰上他。”
他?
是谁?
风挽裳越听越乱,可是,那摄政王却不再为她解惑,而是起身道,“也只有那一次,以后也绝不会再有。无艳答应了要成为本王的人,本王自然要带他回去。”
后面那句话听着叫人很难不想到那上边去,她着急得也跟着起身,“我不准你再糟蹋小曜,小曜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不是你所想的那种,他要过的是正常的生活,正常的人生,而不是同你这样的人在一块!”
那摄政王只是嗤笑,看向顾玦,“剩下的,他也知道,你问他吧。”
“……”风挽裳愕然看向顾玦。
摄政王又对他说,“既然他而今什么都不是了,用不着特地排斥北岳。”
他?
指谁?
风挽裳觉得自己满脑子的疑问,无人能帮她解答。
但是,知道这摄政王一定要小曜回去不是因为那种事,她就放心了。
什么叫做成为他的人,也难怪小曜会误会,难以启齿。
最后,再依依不舍,姐弟俩还是不得不分开。
队伍缓缓启程,风曜牵着马走在最后,脚步放得很慢很慢,心里扭捏了好久,终于在翻身上马后,回头,对顾玦板着脸,“你要好好照顾我姐姐,我会努力让她这个娘家变得强大,让她依靠的。”
“尽说胡话。”风挽裳无奈轻笑,倒像是小孩子说的话。
“姐姐,我是认真的。”风曜很认真地表明自己是认真的。
“好了,马车要走远了,快跟上去吧。”看了眼前边已经缓缓而行的队伍,她柔柔地催他上路。
风曜依依不舍地看了眼姐姐,调转马头,离开前,忽然又回头喊了声,“姐夫!”
尾音还没完全消失,他已经尴尬得扬鞭,绝尘而去。
顾玦微眯起眼,看着坐在高头大马上远去的少年,笑了,欣慰的笑。
“爷,小曜刚刚……”是喊他姐夫吗?还是她听错了?
“还好,你弟弟不像你这么蠢。”他低头看她,轻笑,凤眸里也闪着欣然接受的喜悦。
她欣喜,“我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喊了。”
她知道小曜那声‘姐夫’是表示他愿意打心底接纳顾玦了,不会再有任何怨恨了,也知道那是他对她的祝福。
“他要喊,爷还不一定应。”他轻哼,搂着她回马车上去。
“……”
上了马车后,她迫不及待地问,“爷,那摄政王说你知道一切,能否告诉我?”
马车里,长凳收起,空出足够大的空间,上头铺着柔软的地毯,可供人坐或卧。
他靠着车壁席地而坐,伸手将她拉到怀里,拥着她,温软在怀,一颗心很是踏实。
“那个摄政王啊……”
他抱着她,娓娓道来,她听得震惊不已。
原来北岳真正正好男色的不是摄政王,而是去年刚死去的帝王,而这摄政王只是一个幌子,就好比太后让顾玦背尽一切黑锅一样,好男色的是那个帝王,摄政王只不过给他做遮掩。
不得不说,他们两人身上发生的事有点儿相似,所以才那么快达成共识。
他还说,他当初敢将小曜当做男宠卖给当时还是东王的摄政王,因为知晓那个男人并非好男色,即便是背负男宠之骂名,也不会当真那样丢了……清白。
只是,谁也没料到,一个夜黑风高的夜里,那个帝王突袭东王府,正好看到小曜,于是,悲剧发生。
一个好男色的帝王,只能让自己的弟弟帮忙养着男宠,供他消遣玩乐,突然间见到小曜惊为天人的容貌,试问,小曜如何逃得掉。
原来,发生在小曜身上的远比想象中的还要不堪。
也不知他知道与否?
原来,真的不是他的错,错只错在,谁也没想到事情会是那样发生。
“爷当初为何不解释?”任她那样误会他,怪他,甚至恨他。
“解释什么,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他轻描淡写地说。
他就是这样,只要是他觉得认为是自己的责任的,绝不推卸,也不辩驳,只是默默地承担着。
“那是爷觉得没必要,可是有时候,一个解释可以让人少走些弯路,就好比我们,兜兜转转,这才真正在一起。而且,解释可以让对方舒服些。”她悄悄瞥了他一眼,后面说得很小声。
忽然,她的衣襟被轻轻扯开,她低呼,伸手抓住,“爷要做什么?”
“解衣裳。”他很认真地回答,然后低声问,“爷解释了,舒服吗?”
她脸色刷红,他居然这样来理解她的话!
“爷,别……你在宫里说过,有问必答的。”她抓住他不安分的手。
“爷说的是回府后。”他低笑,温热的气息扑洒在她后颈,声音暧昧得酥骨。
“爷……”
她伸手去阻止,可是她哪里是他的对手,没几下就被他得逞了。
一路上,她软在他怀里,晕乎乎的,完全忘记自己想要问什么了。
直到马车停下,直到低柔的轻笑响起,她才缓缓睁开双眸,双颊红扑扑的。
对上他含笑的凤眸,脸颊又是一阵发烫,低头拉了下被他扯乱的衣裳。
熟悉的河风气息,她知道,马车已经停在幽府门外了。
他伸手帮她,她恼得一手拍开,迅速整理好衣裳,又摸了摸头发有没有乱,这才放心,让到边上,让他先出去。
他却是一动不动。
她蹙眉,“爷,不下车吗?”
他笑,倾身靠近她,把歪了的簪子重新帮她插好,“爷也想同你回房好好温存温存,可惜……爷天生劳碌命。”
“可是……”她担心地看着他的身子。
“担心爷身子不好?要不,爷今夜证明给你看?”他笑得眉眼全开。
她羞恼一瞪,“正事要紧,爷去忙吧。”
说着,推开他,起身要下车。
他却又一把将她拉回怀里,紧紧抱住,“小挽儿,爷还真想把你拴在裤腰带上。”
风挽裳没有挣扎,也紧紧回抱住他。
这种感觉,她懂。
好不容易逃出鬼门关,她也想好好抱抱他,好好说说话,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来打扰,就那样静静地安抚彼此受惊的心。
可是,不行。
撑过了这一关,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时刻。
她怎能任性地去绊住他的脚步,绊住他苦撑多年的大计。
即使她再想他陪着,也不能。
轻轻退开他的怀抱,温柔浅笑,“爷放心去吧,我等你回来。”
“嗯?不会又跑掉?”他挑眉,开始翻旧账。
她羞惭,“绝对不会了。”只差没举手发誓。
他低笑,抬手抚过她的脸,“还是这么蠢。”
不欺负她,欺负谁。
“还好爷方才做的,也够爷回味半天了。”他直勾勾地盯着她,轻声呢喃。
她怔了下,顿时脸蛋通红,赶紧推开他,撩开车帘出去,要不然真的羞不欲生了。
看着那像小兔子一样逃离的身影,马车里的男子笑得很开怀,也很温柔。
幽府的禁军和缉异卫早已撤得一干二净了,站在府门外恭迎的霍靖,一看到主母回来,立即上前伺候。
风挽裳站定后,放下裙摆,抬头,就看到修长如玉的手轻轻撩起车帘,凤眸凝视着她,半响,吩咐霍靖,“好好伺候着。”
“奴才明白。”霍靖躬身回应。
他又看向她,“等爷回来用晚膳。”
“好,我会做爷爱吃的菜,这次,希望爷别再浪费了。”她笑道。
“确实,便宜某人了。”他轻笑,放下车帘,眼神还与她对视,直到车帘彻底阻断两人胶着的目光。
马车调转,离去。
她站在那里一直目送,直到消失不见,心里隐隐有些落寞。
不止今日忙,接下来只怕会更忙。
这两日虽然很危险,让人惶惶不安,却也是他们能时刻相伴的时候。
“夫人,您别担心,一切都雨过天晴了,未来日子还长着呢。”霍靖看出她心情落寞,便笑着安慰。
是的,一切都雨过天晴了。
过了这一关,相信再也没什么能难倒他们家的爷了。
可是……
“夫人,爷当真不是族长和族长夫人的孩子吗?”消息传来的时候,他真的吓傻了。
原本还未弄清怎么多出来一位小姐,突然又说爷不是二十一年前的那个少爷?
风挽裳收回视线,看了看霍靖,又看了看四周,道,“进府再说。”
“是。”霍靖恭敬地点头,随她一道入府。
府里,所有人都在忙碌,忙着收拾被禁军缉异卫弄得乌烟瘴气的幽府,他们的家。
瞧见主母回来,个个喜笑颜开地行礼恭迎。
她一一颔首而过,走到后花园,走在环湖边上,她才停下脚步,回答霍靖方才的话。
“霍总管,他是不是琅琊族的,很重要吗?”
“奴才不是那个意思。”霍靖突然才想到自己问的有多伤人。
“他这些年为大家所做的,大家有目共睹,这次还险些搭上性命,难道,你们会因为他不是,就不要他们当你们的爷了?”若真是这样,她替他感到不值呢。
但她知道,他们不会的。
霍靖突然双膝一弯,跪在她面前,吓了她一跳。
她赶紧伸手去扶,但是,他拒绝起来,一张布满沧桑的脸上已是老泪纵横。
“夫人,奴才错了,奴才不该那样问。府里的人,哪一个不是爷在夹缝中救回来的?若说他杀十个才能救我们一个,也不为过。我们又怎会那样想,更别提那样做了,连想都觉得禽兽不如。”
“霍总管,我不是那个意思,您先起来。”风挽裳再次弯腰去扶,她没想到他会如此激动,她似乎把话说重了。
霍靖还是摇头,“这些年来,爷从不担心有人会跑出去泄密,因为他相信大伙,就如同大伙依赖他活着一样,他就是大家心目中的守护神,大家能做的也就是守口如瓶,不给爷制造麻烦,当他回府的时候尽心尽力地照顾他,而不只是因为怕爷才那样做。”
所以,正因为看得出来他对她的与众不同,他们才会爱屋及乌,一次次那么包容她的过错吗?
“是我错怪您了,您先起来可好?”风挽裳再次伸手去扶他,他跪着,她也一直陪着弯腰。
“唉!让夫人见笑了。”霍靖抹了抹眼角的老泪,终于愿意起身,“奴才也不是说您说错了,奴才只是想说,奴才不是那个意思,也没有人是那个意思。奴才只是因为伺候过小时候的爷,便问了下。”
“原来如此,真对不住,是我过激,失言了。”她诚心地道歉。
“奴才也没有要怪夫人的意思。”霍靖又慌了神色。
她轻笑,“好了,咱们就别解释来解释去的了,总归都是为爷好就是了。”
霍靖也不禁笑了,看到她眉眼间已褪去那时候所看到的冷漠,恢复当初的温柔婉约,心里更加欣慰了。
说到底,伤得最深、最重的还是她啊。
……
暮色朦胧,掌灯时分。
华美的马车缓缓回到幽府。
马车里的男子不等人来掀车帘,甚至是不等马车停稳,就已自个掀开车帘,轻身跃下马车,三步并作两步,迫不及待想要见到牵肠挂肚一整日的人儿。
若换做平时,霍靖他们可能还笑得出来,毕竟难得见到他们的爷如此……可爱的一面。
但是,此刻,他们连哭都哭不出来了,更别提笑了。
颀长的身影迈入高高的门槛,大步流星地往采悠阁方向走去。
“爷……”霍靖迈着苍老的步伐跟在后头喊。
场景很熟悉,这语气也很熟悉……
顾玦赫然停下脚步,脸色丕变,回身,凤眸锐利逼人,“别又跟爷说,她出事了!”
声音都有些咬牙切齿,怒气勃发的前奏。
霍靖深深躬身,低头,一把老骨头微微颤抖着,“回爷,夫人她,被人掳走了!”
话落,不出意外的,胸前衣襟被揪起,“你再说一遍!”
阴柔的嗓音冷得有如刀刃削过肌肤,听得叫人毛骨悚然。
“爷放心,夫人是在府里被掳走的。那人的人来过,大家伙并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要掳走夫人,等察觉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了,请爷责罚!”霍靖率人跪下。
上次就是因为知晓是那人的人,也因为没完全接纳,才做睁眼瞎让他们绑走她,后来爷直接翻脸,那比任何责罚都来得可怕。
而今,夫人对爷是那么重要,两人又好不容易心意相通,好不容易携手度过难关,却又发生这等事,他们真是该死啊!
“该死的!”
随着一声冷笑,他们只觉眼前一花,身影如疾风晃过,消失在府门口,只留下徐徐余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