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不管她怎么做,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都逃不掉官府的大牢。
她抬头看向他,倔强的眼眸没有半点泪光,哪怕心里已经在淌血,还是咬牙笑着说,“晏舟哥哥,我错了……原来,我错得离谱。”
错了,真的错得离谱。
从在青城开始就不该相认的,哪怕被栽赃诬陷致死也不该相认。
哪怕这辈子都没法替爹娘讨回个公道,也不该求他帮忙。
他没错,是她的错。
是她挟恩图报,她确实不要脸。
鱼沉歌笑着看他最后一眼,抱着锦盒,转身跑开。
鱼沉歌不哭的,因为哭了还得自己擦掉眼泪。
可是,若是不哭,脸上为何是湿的。
“抓住她!”
那男人挥手让人去追,三三两两的地痞流氓立即散去。
薄晏舟目送着一波追逐的身影离开,长叹一口气……
※
当铺
砰!
鱼沉歌一口气冲进来,将手上的锦盒用力砸在桌面上,“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掌柜的吓了一大跳,尤其看到她一副彻底豁出去的样子,吓得赶紧让人去叫老板出来。
很快,那个老板出来了,外边,追她的那几个人也进来了,堵住门口防止她逃跑。
那老板使眼色让两个人上前压制住她,然后阴笑,伸手去把锦盒拿回来,得意地打开来看,却没想到——
空的!
居然是空的!
“我那串南海珊瑚呢!”
鱼沉歌瞧见那男人脸色大慌的样子,冷笑,推开那两个人,在他们重新抓上来的时候,从怀中取出一把剪刀,以及,一串嫣红的宝物。
“都别动!”那老板大惊失色地喊。
鱼沉歌以剪刀对准手上的南海珊瑚,随时都会剪下去,“把我的东西还来!”
她现在只想要回她的东西,然后再把该还的东西都还了,就走得远远的。
如他所愿,不会再留下来碍他的眼,给他丢脸,让他为难了。
“那东西你已经死当给我了,这字据上可是写得清清楚楚的。”那老板掏出字据给她看。
“别拿字据唬弄我,你早已将给我的那份调包,还让人来抢会这东西,想两样都要,这跟强盗有何区别!甚至还不如强盗!”她是没念过什么书没错,但也没傻到识破不了他这种小伎俩。
“呵呵……那又如何?官府也只认我手头上这份字据。我劝你还是乖乖地把东西交给我,闹大了对你没好处!”
那老板刚说完,阴奸男就上前附耳嘀咕。
当铺老板听完不敢置信地看向她,“就你?还认识当今丞相?倒是有几分姿色,丞相是出了名的省,也因此即使官拜丞相,也没人敢嫁,若你真能跟丞相攀上关系,肯定是不图风光和钱财。”
“你说得没错,我是不图他的钱财,只是他府中的一个烧火丫头,图一口饭而已,现在托你的福,这口饭也没了。再不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你这串南海珊瑚也很快就没了。”鱼沉歌说着,又将剪刀逼近了些。
“原来只是个粗使丫头。”当铺老板忽然摸着下巴打量她,目光不怀好意,“既然如此,我收你为妾,这串南海珊瑚就当送你做聘礼了,你觉得呢?”
这丫头穿着麻袋似的衣裳,让人忽略了她的身段,但是那张脸虽不能说一眼惊艳,却越看越美,只不过是她外在的打扮很容易让人忽略她的美貌。
“我只要我的东西!把东西还给我!”鱼沉歌愤然将剪刀指向他,见到有人要上来阻止,她又转身指向他们,见没人敢轻举妄动后,又将剪刀抵上南海珊瑚。
这剪刀是她方才自街上跑过来时,从布摊上顺手拿的。
看得出来她情绪越来越激动,两方对峙。
忽然,有人喊了声,“丞相大人,您来了!”
鱼沉歌诧异地转身去看,也却没想到着了道,手上的剪刀和南海珊瑚被夺走,她也被两个人牢牢压制住。
“老爷。”那小人将南海珊瑚呈上去让老板过目。
当铺老板拿起来仔细地瞧了每一颗,看向这个自己新雇不久的手下,有位欣赏地道,“干得不错。”
“这是小的应该做的。”那小人拱手客套地说,忽然回头看向她,“老爷,不知这个女人可否……”
“把她带到后边,之后你想怎样都行。”当铺老板目光淫秽地看了鱼沉歌一眼,带着宝贝去收藏好。
那个男人有些可惜,但也没多在意,回身对鱼沉歌道,“早把东西交给我也不至于是这个样子,后悔了吧?”
“呸!”都是一丘之貉。
“你这贱女人!”那小人扬手想打她,但是转念一想怕这一巴掌下去影响主子的胃口,应是忍着收回手,命令手下,“把她送到后边去。”
几个人正要动手,忽然,外边传来纷沓的脚步声。
所有人回头看去,只见官兵已包围了整个当铺。
掌柜的又赶紧进去通知老板出来。
鱼沉歌也感觉到这样的画面来得不可思议。
很快,清雅俊秀的男子举步进来,身后还跟着衙门官员。
看到是薄晏舟,鱼沉歌没脸面对他,低下头去。
他还来做什么?来看她这出笑话到底要闹到何等程度吗?
“丞相大人,您来得正好,这丫头说你家的丫鬟,我与她做成了交易,她而今要反悔,还以您来仗势欺人。字据在这,您且瞧瞧。”那老板看到事情闹大了,赶紧拿出字据来先自保为妙,并且让掌柜的快去备好茶、好礼。
薄晏舟伸手将那一纸字据拿过来,鱼沉歌很想冲上去把那字据抢过来,不让他看到她到底用了什么东西换来的。
他要认定她是偷的,那就是好了。
可是,他浅浅地抬了下眸,看过来,她便不敢轻举妄动了。
薄晏舟看向手上的字据,上头写的玉让他感到意外。
他想过别的,却没想过会是玉,而且还是价值连城的玉,若不然这当铺老板也不会拿一串南海珊瑚来换。
“玉呢?”他抬眸问。
当铺老板犹豫了下,也不得不让人去将玉取来。
看到那枚玉终于重新出现在眼前,鱼沉歌双眼紧盯着,一瞬不瞬,好像害怕眨一下就会消失般。
薄晏舟把指头大的玉拿起来端详,当铺老板巴巴地看着,险些就控制不住伸手去抢回来。
“那串南海珊瑚,你们不是说她是偷的吗?”薄晏舟看向那几个贼眉鼠眼的人,声音温和,官威迸发。
“这……只是误会,误会。”那个小人忙推卸。
“误会吗?本官可不认为。府尹大人,交给你了。”薄晏舟将字据捏成团,收在掌心里。
然后,鱼沉歌看着他朝自己走来,心里一顿慌,更多是难堪。
不是认定她是偷的吗?做什么又跑来帮她?
还为她以权压人,值得吗?
薄晏舟走到她面前,直接拿起她的手,将玉放到她掌心里,轻轻合起,“既然这么重要,就别再轻易舍弃。”
既然这么重要,就别再轻易舍弃……
别再轻易舍弃……
他可是在借此说她当年轻易舍弃了他?
所以,无论她怎么做,都不可能再回到当初的模样。
“不会了。”她双手握着玉,贴在心口。
不会再有她可以舍弃他的机会了,因为,不再拥有,何来舍弃。
“走吧。”他说着,率先出了当铺。
她抬眸,看到逆光中的他,很耀眼。
那一刻,她终于彻底认清了现实,认清了他们之间的悬殊不只在于十年前那件事而已。
她跟着他走出去,身后是那个当铺老板的骂声,是那个府尹大人朗声宣布要查封这家当铺的声音。
颀长精瘦的身影走在前头,鱼沉歌没有像往日那般上前缠着他说个不停,只是默默地跟在他后头走。
走过街,入了巷。
她忽然停下脚步,缓缓摊开手掌心看着躺在上边的小笋玉——
娘,这次是真的没法完成您的心愿了。
鱼沉歌将玉放回锦囊里,再放回荷包中,然后又从荷包里最隐秘的那个暗层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张票据,轻轻地打开,确定上边的字迹完好无损后才松了一口气。
“晏……丞相大人,等一下!”她抬头喊,尽可能语气轻快。
薄晏舟蹙眉,停下脚步,徐徐回过身看向她。
她朝他跑来,那张脸永远都是朝气蓬勃的样子,哪怕,只是在强颜欢笑。
鱼沉歌站到他面前,将手里的票据递给他,有些支吾地说,“这是……当年江家给的……聘金。”
说到聘金两个字,她都觉得是在羞辱他。
薄晏舟不接,只是眸色转冷地看着低下头去不敢看他的女人。
“当年,你一离开,爹和娘就将钱藏起来了。爹和娘临死前交代我,要我一定要活着将这笔钱还回去,告诉江家,你不卖!虽然,虽然当年确实是以那样的方式将你推开,但是爹和娘也很痛苦,他们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是无价之宝,不是可以用金银财宝换走的。”
她说完,眼泪也扑簌扑簌地落下,不敢抬头去看他,怕看到他愤怒的脸色,和眼中的怨恨。
“我将钱挖出来存到钱庄了,本来以为你在天都,江家应该也在的,没想到……既然这样,那这笔钱交给你也一样,反正你们也是一家人了……”她沉默了下,侧过身去抹去泪水,然后重新扬起微笑面对他,“爹和娘临终前嘱咐我的事也算办妥了,我也该走了。”
说完,见他还一直冷冷地盯着她瞧,她将票据塞到他手里,昂头,留给他最后一个笑脸,“我就……不道再见了,祝安好吧,一世安好。”
转身,她从他面前走过,越过他,然后,笑容消失,泪水滑落。
爹,娘,你们看到了吗?
我把你们交代的事办妥了,放心吧,晏舟哥哥不会恨你们的,也许,是从没有恨过你们,他恨的,怪的,只有我而已。
当年,他们一家三口被抓走,爹被诬陷杀人,明明杀人的是贺家,贺家伙同那知府狗官栽赃陷害。爹不认,就以欺辱娘来逼爹,娘又怎堪受辱,怎能让爹因此认罪,于是留给她的最后的话便是——
[无论如何,活下去,一定要亲口告诉你晏舟哥哥,哪怕拿整个天下来换,都换不走他。]
[这才是你的嫁妆,娘希望能在天上看到你带着这件嫁妆嫁给他。]
娘要她一定要亲口告诉他,只是逼她必须活下去罢了。
然后,爹似乎早已与娘商量好了似的,当夜就对那狗官提出那样在外人看来很禽兽不如的事。
分开前,与爹见的最后一面,爹就告诉她藏钱的地方,要她一定活着,把聘金还给江家。
他们都只是在逼她活着罢了。
除了还想见到薄晏舟一面,这些年来,若不是靠着他们那样的嘱托,她怎可能撑得到现在。
而今,都办完了,一切都了了。
爹和娘交代的事都办好了,她要见的晏舟哥哥也见到了,他也过得很好,的确已经没有理由再打搅了。
只是,没了多年来的那股信念支撑,没了薄晏舟的她,她都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往哪儿走,又该做什么?
怀抱着对薄晏舟的期待,鱼沉歌才能百折不屈。
没了薄晏舟的鱼沉歌,也没了顽强力。
她失魂落魄地走着,一直往前走,直到拐弯的时候,一股力道将她扯过去,她恍然惊醒,人已经被压倒在地。
“不!”看清压在身上的人是谁,鱼沉歌惊骇地挣扎。
“哈哈……人家可是丞相,就算日子过得再穷,也不可能看上你的。你还是乖乖跟我了大爷我吧!”男人边说边忙着去扯她的衣裳,压着她就凑上嘴去亲。
恶心的气息迎面扑来,鱼沉歌皱着眉,别开脸,用尽力气地去踢,去踹,去打。
可是,不行。
男女力气本就悬殊,何况她已经整个人被压在身下了。
是,没了薄晏舟的鱼沉歌是失去了顽强力,但并不代表她就这样任人糟蹋。
她省着力气,强忍着那股舔在颈畔的恶心感,伸出手去够那块尖锐的石头。
“想不到你哭起来的时候竟是这般梨花带雨,这些年真是被你骗惨了!今日一定要个够本!”
指尖碰着后,她又小心地将其挪近,然后拿起,卯足了劲,快狠准地朝男人的脑袋砸去,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