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影打坐彻夜练功,虽自回复了些体力,功力却一成也还未恢复,伤口崩裂几次,将养起来也不大容易好。
两人相依相偎崖边,说话谈心,尽览眼端如画山色,竟至忘却柴火之炊,乃凡人之务。直到肚中饥饿,才想起该到哪儿找吃的东西?
朱瑶道:“我再去碰碰运气,瞧今日能不能打到紫貂。”说完与萧影相偕回到凹崖之下,让萧影继续打坐练功,自己则出去找寻紫貂下落。
一阵好找,见到两只貂儿在崖间追逐戏耍,她正待出手,脑中一下子闪过铁燕身怀六甲,还要捕捉猎物给养受伤的秦岭,终又落到那般下场,不禁浑身不是滋味,怄气在心,捉貂的兴儿荡然无存。
她心想,反正自己与萧影今生无缘共连理,生不如死,饿死在此风物奇佳之境,倒也算是死得其所。心里这么想,终究不忍饿了萧影,尽可能压抑心中不快,倩影在崖间飘忽来去,与貂儿斗智斗勇。不过,最后仍是无功而返。
她走了回来,坐于萧影旁边,双颊泪水涟涟。
萧影知道她为捕捉不到貂儿伤心,想想自己一介男儿,这时还要一个娇贵无比的公主费尽心力,以谋生存,当真惭愧无地。当下道:“瑶儿你别急,待得数日,我身上的伤势大好……”
未待他说完,朱瑶插口道:“可不吃东西,你身子怎又好得起来?”
萧影心想,此话不假,唯一指望《涅磐真经》在体内突奏奇效,神鬼莫测地将身上的伤尽数愈可。
安慰她几句,又自盘膝练功,两相无言。
又饿一日一夜,萧影亦练了一日一夜的功,可身上的精力反而不如头日。朱瑶看在眼里,急在心底,一连出去找寻几圈儿回来,仍是一无所获。
她想,若无前日那兀鹰自动上门来送死,这时自己与影哥哥只怕已然尸横绝壁。如此这般好运气,岂可再乎?难道咱俩命该如此,当真要饿死在这里?
两人日里以雪水充饥,夜里以身相暖,在崖上苦苦支撑到第五日,其间既要忍受颗粒未进的苦楚,又要抵受寒风彻骨的煎熬,处此饥寒交迫之下,体内热量因无食可进,非但不能增加,反而源源不断外泄。能活过五日去,已然算是奇迹。
又过得一夜,两人均已气息奄奄,依偎在凹崖之下,均知大限将至,两相细语温言,盟定来生之约。
到得半晚,两个衷情道尽,朱瑶合眼便要睡去,萧影自知她这一睡去,那便再无醒转的可能,有气无力地唤了几声,不听她回应,两行眼泪再也难以控制,刷刷流个不止。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莺声呖呖,他双眼朦胧,隐约见两只雁儿在“雁丘”之上跳来跳去,悲声鸣叫。
一时之间,眼前亦幻亦真,仿佛他亲手埋葬的两只雁侣又活了过来,不觉满心欢喜:“原来万物死去之后,当真尚有灵魂。如不是这样,埋了多天的雁儿,怎会又死而复生?我此刻看到的,定然便是它们的灵魂。难道我这会儿也是灵魂出窍了么?怎地不见瑶儿的灵魂?瑶儿,瑶儿,你在哪儿……你在哪儿……”
想到朱瑶,再无心思去理会一双雁儿,左顾右盼,为找寻她的灵魂所归,只把秋水望穿。
他此刻眼前一片模糊,哪还会再看得实东西,说是用眼看,实则是用心看。心里仿佛也看到了瑶儿的身影,飘飘荡荡,由远而来,穿了一袭白色薄衫儿,飞在天空中,直如仙人降临一般。
蓦地她身形一晃,竟然以一变二,分身两人,楚楚立于他身畔。
她含情脉脉,喂他吃了一样东西,但觉圆圆一团,入口甚坚,触齿而破,随之便有滑滑的东西流入咽喉……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他身上微微有了寒意,睁眼一看,面前并不是天堂地狱,却依旧是远山重峦叠嶂,谷间云深雾锁,瑶儿亦是娇睡在侧。
他又惊又喜,随即又自大悲,只道是《涅磐真经》令他死而复生,这样一来,瑶儿并无修炼过《涅磐真经》上的内功,此刻定已身故。不禁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他勉力翻身,双手扶住她的削肩,使劲摇晃几下,心里实也不抱一丝一毫她会醒转的希望。可令他大喜过望的是,朱瑶俏美的眼眸似乎眨巴了两下,接着她竟舒气如兰,低低喘息起来。
萧影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所闻,屏息凝神,一颗心几欲停止跳动,一心只为听清看实朱瑶有无活着。一只手缓缓伸过去,欲探她鼻息,却怕方才看到听到的全属虚幻,瑶儿终究已死,那只手竟是凝固在空中,未敢伸将过去。
他大喜大悲间,神志也变得恍惚不清,居然又见朱瑶一声娇哼,盈盈坐起,欢声道:“影哥哥,老天爷到底对咱们不薄,又将咱们安排在此相见!”
萧影一听,便连自己究竟是否已死,亦变得模糊不清,惊疑不定道:“什么,咱们死了么?”
朱瑶笑嘻嘻道:“不是鬼,那便成仙啦!”
萧影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神情激荡道:“不管魔界仙境,人间地狱,只要咱们得能长相厮守,那都好过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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