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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想低调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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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应物向商良臣见过礼,又被李东阳主动寒暄几句,便想告辞并回到父亲身边继续低调。

这里是第三类圈子,而父亲那边是菜鸟和扑街圈子,档次远远不如这里。若换成别人有这个机会,必然要想方设法的留在这里,力争上游实在是人之常情,不足为奇。

但是方应物没这个心思,要是李东阳一时兴起,当着众人的面问起亲事,再有商良臣敲边鼓,自己答应还是不答应?答应了就是得罪刘棉花,不答应就是公然不给李东阳面子。

方应物正要转身走人时,忽然听到旁边有人开口道:“原来你就是方应物。”他无奈的看去,却见说话之人是王鏊,刚才经杨廷和指点过,所以能认得出。

朝野有很多传言,当年科举中,王鏊乡试、会试皆为第一,无限接近连中三元的巨大荣耀。但到了殿试时,首辅商辂却打压王鏊,毁了王鏊连中三元的荣光。又传说若不是吏部尚书尹旻极力举荐,王鏊只怕连探花也得不到。

~ 从杨廷和的只言片语中可以知道,王鏊心里对此肯定有芥蒂,这时候他突然开口,自诩商辂关门弟子的方应物觉得准没好事。

“见过王前辈,不知有何指教。”作为小字辈里的小字辈,方应物只能停下脚步,谦虚的应声道。

王鏊淡淡的说:“指教不敢当。想当初舍弟王铨不成器,反而要谢过方朋友指教,一直未有机会当面致谢。”

这话说的客气。但听在方应物耳朵里,总觉得充满敌意。

两年多前。方应物路过苏州,恰好遇到对商相公大发厥词的王铨。便出言教训。王铨情急之下,竟然做出抄袭诗词的事情,成为一时笑谈。谁知道王鏊听闻此事后会怎么想,别是“旧恨未报又添新仇”的感觉罢?

又听王鏊继续说:“去岁回乡省亲,听了不少方朋友的佳作,不知近来可有新作?”

他这是要出手啊,方应物感到很头疼。首先这不是怕了王鏊,这王鏊说破天目前也不过是编修,他背靠的苏州帮又不得志。若比未来还不一定谁成就高。

其次也不是方应物害怕丢人,比较诗词谁怕谁?再说王鏊是差点三元的人,他方应物只不过是一个小举人,输了也不丢人。

让方应物头疼的关键,是“人情世故”四个字,这不可不小心。方应物并不想王鏊斗气,因为这里是翰林院,是对方的主场。

自己这小小举子本来就是不速之客,是闯入圈子的外来者。夹着尾巴低调做人也就罢了;若表现的太张扬,很容易招来主人们的反感,人情世故大抵如此。

而且难办之处还在于,方应物还不能随随便便就服软装孙子。

都知道王鏊这股气。多半是冲着商相公去的,方应物只不过是“替罪羊”。但替罪羊也算是代表,他如果表现得太差。岂不让别人也看低了他背后的商相公?

人生在世,总是要遇到这种难以拿捏的时刻。人才和庸才的最大区别,就是处理这种事情的能力。

思索片刻。方应物便回道:“此次上京,路过江南见到落花,有所感触便口占了一首绝句,拙作不堪入耳,斗胆有请前辈指教——春去春来自伤惜,花开花落蝶应知。年年绿到王孙草,正是花残蝶老时。”

王鏊轻轻笑了笑,对旁边的同乡兄长吴宽道:“原博兄你看,方朋友曾经号称一人压住姑苏城,原来诗作也不过如此。只这四句,诗意平平无奇,用字平平无奇,诗情还有矫揉造作之感。”

整篇评论,字字都是贬低,没一个字是褒扬,这在文学评论中很罕见,不管怎么说,一般情况下都会留三分脸面的。但王鏊的真正意思谁还不懂?

成化八年状元吴宽是个温润君子,觉得王鏊稍嫌有些过,但他又想了想,还是没有阻止。

他明白王鏊心里有郁气,就叫他发散发散好了,这方应物年纪还不到二十,受点小小打击也不见得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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