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宝融笑道:“金兰,你可不是什么小笨蛋。不用着急,既然你大公子是个厉害的人,那二公子也不会差,他说你能找到,你终究都能找到的。不过我听皇姐说,所谓缘分,就是不管你现在在做什么,要做什么,该来的都会来。如果你缘分应在北边,那么不管你现在往南、往东、往西,最终都会有很多事情生,逼迫着你不得不去北边。我看,咱俩能在这里相见,也挺有缘分的,等过几日我皇姐来了,她也是修士,不如你去问问她有没有办法,我皇姐从小就温柔淡雅,脾气很好,一定不会欺负你的。”
金兰却忽然警惕起来,道:“你说我们有缘分?大公子说过,世间见到女人就说有缘的,多半是登徒子了,哼,你一定是家中有妻子,还经常外出勾引良家女子的‘败类’。”
此言一出,萧宝融不禁心中叫屈,他堂堂皇子、王爷、皇帝出身,什么时候犯得着出门勾引良家女子了?不过他更在意的却是金兰对他的好感程度,立刻回答道:“我家中……本是有妻子的,我知道她大名叫王蕣华,不过我们订婚时还年幼,后来我去了建康以后才与她见过面的,可是那时候,我被……‘家臣’欺侮,已经被夺了权软禁起来,两人就算见过面,也仅仅是互相认识罢了,连话都没说过几句,也不能住在一起,很快有消息说那家臣要杀我,于是我就躲了起来,从那以后就再没见过面了。听说……听说她不相信那混蛋欺瞒说我已经死了的谎话,也不愿意舍弃皇后之位改做我这个‘死人’的王妃,就悬梁自尽了。我……我很对不起她,身为她的丈夫,可惜一辈子都没见过几次面,与她说过的话都不上二十句,她,她死时才,才不到十四岁……”说到这里,萧宝融抑制不住的声泪俱下,转而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道:“我是对不起她,可是我这辈子,还能对得起谁?我被奸贼利用,结果皇兄死了,皇姐连公主都当不成了,为了救我还要被她的宗派开革出去,要陪我一无所有的去投奔敌国大臣!家臣家仆之中,只要是忠心耿耿的全没得好报,一群最忠心的还被我自己家挥刀砍成了残废!就连,就连她,仅仅和我见过几面,也是……也是为了我,豆蔻年华的就去了,我……我好恨啊!到底我上辈子作了什么孽,就得到了这样的报应!呜呜呜……”
萧宝融只是哀叹自己命运不济,可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番真情流露竟然就在最正确的时间出现在了最正确的环境下,如果金童此时在场的话,说不定就会大惊道:“我擦!这不是传说中完全越了‘潘驴邓小闲’五大古技的泡妞现代绝招之一‘装可怜’吗?此君玩的这么溜,一定是当世不多的高手了!此人必须结交以图后用。”当然如果知道此时被“泡”的是自己义妹的话,那结果估计又要另当别论了。
然而俗套之所以成为俗套,狗血之所以成为狗血,就是因为这种方法有效,否则从古至今也不会有那么多人争相效仿。
看着萧宝融哭的肝肠寸断的悲痛样子,金兰坐在树上都不禁手足无措起来,至于少女的心中是怎么柔肠百结的,旁人无从得知,她只是开口轻呼道:“你……你别再哭了,你哭的让我都跟着挺难受的。你,你不是饿了吗?那只鸡该烤好了,你你吃点吧,哭坏了身子,须知这荒山野岭的,你皇姐又不在,没人可以照顾你。”
萧宝融是忽然爆了胸中抑郁,积攒了几年的不动声色,在地宫中苟活至此,现在自己衣食无着,最后一个忠心耿耿的太监立柱也走了,一个人在山中披荆斩棘的受苦,只等着姐姐带自己去另一个充满未知的地方投靠别人,再想起自己的皇后都死了,那些忠心南齐朝的大臣都死了,真让自己一辈子隐姓埋名,就算知道是因为自己做不来复国的勾当,但心中焉能不痛苦呢?毕竟他才十七岁,从小受到的又是皇族教育,既要顾着体面,又已经习惯了荣华,一朝两者皆失,实在是心中无着无落,空虚的很,难坚持了一整天已经很不错了,现在确实是哭的情不自禁。
金兰搜肠刮肚的一直劝解了十几句,萧宝融才拼命克制着自己停止哭声,说实话主要还是因为觉得自己在一个少女面前大哭实在不体面。嗓子里哽哽的,萧宝融用衣袖擦擦眼泪,折了根树枝把火堆推到一边,然后拔剑剜出地下埋着的叫花鸡。
荷叶一打开,那四溢的香味确实不凡,萧宝融撕了条鸡腿下来,缓缓的吹了吹,往嘴边送时,却又停下,苦笑的看了半晌,无奈道:“我,我吃不下……”
“嗯?”金兰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宝融认真的道:“我,我很累,我想睡了,谢谢你,金兰姑娘,可是我真的吃不去,嗓子太难受了,我会留着明天再吃的。”说着又把荷叶包起来,扯了几根剑穗系好放下,然后躲到树侧的阴影中,斜倚着树干,然后偷偷又擦了擦不由自主淌下的泪水。
过了半晌,忽然身后传来金兰的声音:“喂,你……你没事吧……我看你并不是真的想睡觉。”
萧宝融如中电击,一个激灵站了起来,畏畏缩缩的抬头看去,只见面前一位身穿鹅黄羽纱的少女,她有着一张白皙的鹅蛋脸,眉梢嘴角莫不是透着清纯婉约的韵味,她身量几如自己,却又十分纤细,那弱柳扶风的姿态,恍若天人。
这,就是一株活着的木兰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