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杨湛眉头依旧紧皱,王钟吕便叹了口气说道:“杨少侠可是见不得这些奢侈物件?”
杨湛却也不回避,反而直直答道:“清廉之人,诸如郑大人、裘大人,皆不沾染半点非分之物。”
王钟吕却无奈一笑的说道:“故而郑大人、裘大人常常有心无力,虽恪尽本分,但却与时局何用?”
杨湛听不明白这些高深话语,便直直说道:“清者自清,何须许多缘由。”
王钟吕却不以为然的摇摇头,然后说道:“你若为官,必定比叶大人下场更加凄凉。因为你只懂伸之道,却不懂曲之理。”
杨湛却笑道:“叶大人虽下场不如你好,但好歹留有美名。而你在姑苏城做官多年,却无人称颂。什么伸曲之道,我看都不过是你掩盖自己贪赃枉法的借口。”
杨湛一番话说的毫不留情,王钟吕听了也是失望,尤其是他那句城中百姓皆鄙夷于他的话语,更是令其难受。
“倘若这些珍藏皆是收刮自贪官,杨少侠又会作何感想?”王钟吕问道。
“若是贪官送来,必定有求于你,而你受人财物自会帮其办事,如此便比那些贪官更加可恶。”杨湛得理不饶人的说道。
“如果本官从未帮过这些人什么忙,又定期将这些财物典当捐献了呢?”王钟吕再问道。
杨湛稍稍迟疑片刻,这才说道:“如此还算有些作为。”
王钟吕这才豁然笑道:“每年年尾,老夫都会暗中叫人把府上珍藏变卖,然后再送到结义社分发给各处穷苦人家。”
杨湛曾在客栈听闻过这结义社的种种慷慨作为,也知道背后若无身家厚重之人支持是难以为继的。如果王钟吕真的将这些珍奇变卖资助,却也是好事一件。只是王钟吕这样的转变实在太快太大了,杨湛心里一时半会还难以相信过来,便说道:“王大人喜好这些宝贝,难道会白白送给结义社去救助穷苦百姓?”
王钟吕却笑道:“老夫从京师回姑苏做官已有五六年,每年收到礼物皆是堆积如山,如果没有送出去,这宅子早就堆得满满的了,却哪里还能住这许多人?”
杨湛于是在屋内扫了一眼,便也发现其中陈列固然贵重精美,但若以数量来算,却也说不上繁多。如此,杨湛便也相信了下来。
但有一点杨湛心中却仍旧好奇,就是郑伯梁、裘光寒等人为何没有像王钟吕这样做,便打趣说道:“裘大人若知你这般作为,却不知是否乐意?”
“裘大人若知我收了贪官财物,必定执杖前来绝交,说不好还要被他痛打一顿呢。”王钟吕却惬意的说道。
“所以你这些年才刻意减少和他的往来,就是为了方便你大开财路。”杨湛笑道。
王钟吕笑了笑,然后深吸一口气的说道:“老夫为官一生,各式忠奸臣子皆见识过,深知要与之周旋就必须在他们的路数上做功夫,一味自作清高,是丝毫不能伤到他们的。”
的确,在贪腐成风的环境下,眼前这位看似荒唐糊涂的王大人假借贪官污吏之手,再将他们贪腐之物归还于民,效果可远比横眉冷眼来的实在。只是这样的举动常常要被人误解,甚至招来谩骂鄙夷。但王钟吕却全然不顾自己个人名声,反而乐此不疲的继续从中周转,着实让人佩服不已。
只是杨湛还不知道另外一点,就是王钟吕这些年故作庸碌糊涂,其实也是为了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