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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趁民警候鱼上钩的空儿,咱抖抖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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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卧的是恶虎,所以说,自古来,从没有一个掌权的皇上

儿来这里追授过祭奠过谁谁谁,不过,他们这些不算啥,上

世纪三十年代初的抗日战争,这儿出了个匪王四老虎,更有

“头脸儿”,竟比过了早辈儿的刘邦,宋江,赵光胤,最后竟

连“皇上儿”日本人都要瞧他的脸色,买他的账,被他耍成

王八蛋,成了这块地界儿真正的王。

自然,也是阻碍八路军抗战的那块茅坑里最臭最硬的垫

脚石头。

——真有点天桥底下说书的味儿吧?但,这确实是真真实实的没有一点假。

四老虎是个人,草根阶层,平头百姓,他娘也没给大蛇睡,生他更没一点霹雷闪电啥征兆,也就是说,没一点传奇,没一点背景。

四老虎这是个绰号,过去的人和现在不一样,那时候的人,好几个名,有小名,就是乳名,有大号,上学用的,有绰号,别人背后叫的,当然,酸先生们还有雅号、笔名什么的,读读《水浒传》,就都知道啦。

四老虎他的原名叫邓云生,周遭省市,还有国家的抗战档案里,到处是,很容易查得到。

只是,这四老虎,小匪儿,湖西王的家底儿很卑贱,乱世出枭雄,是腥风的气候、各势力的棒捧,吹大了这角儿的猪水泡。

书归正传。

山东巨野县,有个邓家村,邓家村有个邓姓的屠户。邓屠户家干的虽是凶活儿,但那是活命糊口的营生,像周遭卖席的,种田的,原本不是镇关西,只是平平常常一家人,老实本分,大棉裤大棉袄的土生土埋,和别的庄稼人没啥两个样,只是稍不同的是传业,杀猪,屠户。到了邓云生父亲这一辈儿,家脉已经旺了,在村边的集市上盖了两间没门的草棚子,开了猪肉铺,不再风里雨里的串乡叫卖,就像《水浒传》里的让鲁提辖三拳打死郑屠一样的拥铺坐卖。一家人,整天、整月、整年、整辈子的都是买猪、杀猪、卖猪肉。

杀猪卖肉的营生是四老虎生活的摇篮,哦,说明一下,四老虎,不是贾宝玉,不是李自成,不是哪位风水先生测得的好名字,也不是出生时候有啥子异奇灵验,而是像“狗生”、“得利”一样的土坷拉头儿名——兄弟四个,排行老四,长得虎实。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天天的猪叫声是他儿时唯一听得的奇音妙乐,观看如何宰杀生命是他生动迷人的游戏——活蹦乱跳的猪儿被绑起来,强按在地上,嗷嗷地嚎,满地的滚。壮汉敞着满是胸毛的怀,拇指肚儿一边抹着雪亮的厉锋,一边眯着眼儿瞄那颤抖抽动的黑的花的猪的脖颈子,把握时候,猛前一倾,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带着抽搐的颤栗出来,就轻松地结束了这个生命的阳世。

那样,不断反复生命的宰杀环境熏陶下的四老虎,自然中形成了他凶残的性格。刚刚学会走路的时候,就拿腔捏调的学猪叫,喜欢拿杀猪刀往他爹的棉袄上捅着玩,模仿和表演残杀。在他最初的感受里,一定是认为宰杀生命就如同刀切西瓜那般简单和容易。这也使他从小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拖着鼻涕时已经浑身恶胆了。成年后拦路抢劫时,很熟练、很轻快地就能把刀子捅进别人家的胸脯里。

另外,邓家卖肉时的缺斤短两,当面叔叔大爷甜甜的嘴,高高的秤,桌底下小小的砣,变质肉的韬略,又养成了他狡诈的性格。

这两个性格,铺就了他在全湖西包括日本人,一手遮天的往后。

不过,还有更重要的是,在四老虎出道以前,邓家虽然卖肉赚钱,盖起了高屋大院,日子过的惹人眼的富。但是,邻居、亲朋、四村八乡却没有人看得起他们家。那时候的人们的价值观可是和现在不一样,有钱的不一定是大爷,唱曲儿的永远是戏子,读书的吃货才是老大。蛮荒之地的湖沿边,因为离孔圣人家住的曲阜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辈辈一代代的熏染,自然养成了清高的虚无,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字认的连猜加懵不过一鱼筐,却把杀猪唱戏卖淫剃头等行当通通当作下九流,人前人后随时随地地轻蔑和侮辱。转眼间,邓云生年龄二十多岁了,仍旧和他的几个哥一样,拿着钱娶不到像样的媳妇,只能捡豁嘴唇、菠萝花眼、满脸“金钱窝”(麻子)的老闺女或者外来要饭的、人贩子拐来卖剩的老女人当老婆。这些强烈的反差,都给性格早已扭曲的邓云生强烈的刺激,使他渴望、竭力地往社会高层攀,也使他很容易、很盲目地把仇恨指向整个人群,整个社会。这样子下去,祸患自然很快的鬼附身,邓云生二十四岁那年的腊月二十三,是他生活、命运转向的转折点。在湖西民间的风俗里,二十三是小年,也是灶王爷告假上天“述职”的日子,这天的午饭,再穷的人家都要做上两个菜,蒸上两个馍,摆到灶间祭灶,一来感谢灶王爷一年的辛勤,没有罢工冷灶,全家人没饿死,甚至吃了几回饱饭;二来贿赂灶王爷“上天言好事”,一年中假如有大小的错处,大人不记小人过,也就别向玉皇爷报告了,糊弄着玉皇爷儿来年继续降福减灾。当此环境之下,邓家卖肉的生意自然火红。

那天,本来是平平常常的一个冬天,有些阴,小北风吹得苇哨响,早晨还飘了阵雪粒。

吵架的原因很琐碎、很稀松,没啥好卖点。

邓云生和一个买猪肉的后生吵起来了。

原因,更简单,是称猪肉时的秤高秤低,琐碎吧?集市上争吵,也是平常的,经常吧?做买卖的哪天不争吵?稀松吧?两个人,都年轻,气盛,肝火旺,加上晌午头了,一个砍肉累得烦躁,一个家穷,抠得要命,就很快由叫骂转到撕打。

自古来,有古训,打人别打脸,骂人别揭短,那后生命薄嘴巴贱,一声“臭宰猪的下九流”,戳到了邓云生的心口窝尾巴根,那“下九流”,是邓家世世代代最忌讳的秃子头上的疮,就是这口儿,这当下,恼羞至极的邓云生恶胆顿时升,操起杀猪刀,腰一弓,就往那后生的腰眼捅,一刀两刀三四刀,五刀六刀七八刀,直捅到对方瘫在地上不动弹。

集市上立刻炸市唱开了红彩戏——杀人啦——接下来的都是老俗套了,四老虎扔下刀,撒丫子的没命的逃,绑白腿戴白箍的官府,四下里捕,那边买肉的小子沾光来了个死后阔,被他家的人直接架到邓家堂屋里发大丧,大棉袄二棉裤,里里外外三套新,惹得好多人得了红眼病,好多人,都想着,那刀,要是捅到自己身上该多好,当然,还有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邓家可是被吃了大户,粮食掏个尽,肥猪全杀光,那死小子人缘倏地出奇好,沾边不沾边的,远亲近邻的,全都过了个好大年,邓家的老老小小,可是吃足了哑巴亏,给个不相干的人披麻戴孝,还被揍得鼻青脸肿地睡寒窑,可是受足了罪。

杀了人的邓云生,从此自然成了地老鼠,在以后的年月日子里,为了躲避仇家和官家的追,四下里流窜,癞皮狗样避难,最后实在走投无路了,学他的宋朝一百单八个前辈子,到了金乡城北五十里的羊山上,落草当了土匪山大王。

羊山可不是梁山,是平原地儿不大的小山包,小山包上有个小山洞,匍匐着十几个亡命的莽撞愚笨汉,他们没好运,也没力气,自然比不了梁山的底子阔,哥几个饿急眼了真敢趴下身子啃石头,哪还有施耐庵笔下的啥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那好事?当此情景,自然,谁抢来东西谁老大。因为有了上一次刀人性命的垫底,当了土匪的邓云生四处里抢夺抢劫,到处里绑人勒索,很快连他的土匪同伙儿也惧怕八分,上山不多久,就让他坐了第四把交椅,人生里第一次成了四爷。又过了几个月,杀顺手的他,先后顺手,把上面三个与他捧香篓、喝鸡血、拜天敬地八拜之交的土匪头儿宰了死,独占了羊山的“山头”,上升了大爷。有了可靠的地盘和靠膀子的人手,四老虎变态、得瑟起来了,发着狠,咬着牙,发着誓地要把堵血管的恶脓淌个净,杀人越货、抢夺无忌,恶名也就很快的在周遭百姓又怕又恨的咒骂中传遍了四邻八乡,又成了会喘气的阎王爷。

但是,如果没有后来的日本人,他四老虎本事再大,再能折腾,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小混混,这样的人,在中国,在湖西,历史上,现实中,多得去了,早早晚晚亮相菜市口,成了刑场刽子手的刀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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