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将军离去后,齐侯的目光又投向了段干朋。
“爱卿以为,魏侯如此作为,是何目的?”
“回君上,某大胆猜测,魏侯得知秦军大败以及韩侯故去后,便已将心思转向我齐国,故而封锁消息,引我齐国出兵新郑,魏侯所图必然不小。”段干朋拱手答道,毫不犹豫。
不过这次却是反响不小,众将听了竟开始小声议论了起来,但片刻后便停了下来,显然他们都认同了这个说法,那就是魏侯故意为之,就是为了引齐国上钩。
不过想想,魏侯的心还真是大啊,刚大败了秦国,打趴下了韩国,又要拿齐国开刀,这天下诸侯国数十,强者只有七个,除了北边的燕赵,以及南边的楚国,剩下的基本都在这次魏侯的计划之中了。
而且显然魏侯的情报工作做得极好,齐侯不知道的是,实际上魏侯早就得知齐国有出兵的打算,甚至从去岁的向王室纳贡都开始激怒齐国了,而赵国和楚国,由于一个动兵向中山国,另一个继续死磕越国,所以不在此次魏国的算计之中,至于再远的燕国,则更加难以算计,再说了,就算魏国想算计,他有那么多兵力吗?显然没有,两线作战已经是其极限,算计齐军也已经是基于韩侯若山的故去,这才有了现在的计划。
在场的齐国将领,包括齐侯在内,都不是弱智,所以听段干朋这么一说,一下子全都想到了许多,以至于更多的人脸色变了。
齐侯更是有些吞吐的小心问道,“爱卿之意,引我齐军出征,是魏侯所图不小,难道魏侯已经在前面布下了大军,想要围攻我齐军么?”
齐侯这话问出了在场所有将领心中想说这话,不过这话一说出口,竟有近一半将军忍不住脚步轻轻动了动。此乃人之常情,脚步动一动是为了缓解心中的心思剧变。
甚至还有人又开始了窃窃私语,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只听段干朋高声道,“君上英明,臣下以为,正是如此。”
这斩钉截铁的声音像一把铁锤砸在了许多人的心口上,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得不意识到了这个现实,而恰好就在段干朋话音刚落的时候,场子外脚步声响起,似乎是为了回应段干朋以及齐侯的这一番话,正是先前出去的那位将军,又迅速跑了回来,大口喘着气便半跪在地上,拱手道。
“报君上,那些个卫国俘虏一问便答了,正是魏侯下的令,他们这些卫国边军乃是奉令在边境巡逻,以免有人私自越境。而卫国往我齐国及鲁国的大路,已经封锁有半个月了,至今未解,这两日被堵的商人四处奔走,据说或许就要解禁了。”
当现实打破了那么一丝心存侥幸时,场面又是一片冷静,段干朋的猜测与卫国俘虏的证词交相辉映,无不指向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封锁有利于魏国的消息,竟是魏侯自己干的事,看来魏国的心真的不小啊,已经磨好了剑戟,就等着齐军送上门来。
魏侯竟主动引齐军来战,一下子恐魏症的情绪在场中所有人心中蔓延,除了此次大败秦军,兵围新郑之外,以往屡次打败齐赵楚等国的魏军事迹,在很多人心中一下子又浮起来许多。
许久,才听见齐侯弱弱的声音响起,“难道寡人这就要率军回朝么?十多万大军就这样惹天下人笑话么?”
齐侯的语气中透着不甘,但场中竟无人回答,便是方才叫的响亮的要与魏军在大梁决战的老将军田仲,也不再做声了,毕竟魏军若只是能从新郑撤兵,倒还好些,现在看来却是主动引齐军出动,那就不得不防了。
环视一番后,齐侯的目光又落在了段干朋身上,望着这张年轻的面孔,齐侯仿佛又看到了希望。
“段干卿,汝以为该当如何?”
轻咳一声后,段干朋弯身道,“回君上,臣下以为,计划必须有所改动,再围攻大梁,或许正中魏侯下怀,若直接退军,则传言出去,于我齐国不利,于君上不利。故而,臣下以为,此二者皆不可取。”
这话一说出口,便立即有公孙仇跳了出来,“这进也不是,退又不是,汝之言,是为何意?”
听见有人打岔,齐侯立即就拿眼瞪了过去,不过段干朋倒是好脾气,冲公孙仇拱了拱手后接着道,“依臣下之意,可以就近强攻濮阳。”
此话一说,场中包括齐侯在内诸将的双眼都亮了。
“怎讲?”齐侯忍不住发问了。
“我军离濮阳仅一天路程,而魏侯多半还在新郑,距濮阳八天,再加上使者回返的时间,我军有近半月的时间可以攻城,而臣听闻卫军主力随魏侯征讨新郑,尚未回国,故而濮阳守军,不足三万,再加上卫国之内其余军队,不足五万,我十六万大军,旬日间当可拿下。”
这话说的在场许多人都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濮阳虽不大,但作为卫国国都,还是很诱人的。
不过齐侯还是很快就想到了关键点,“可是爱卿,我们是来打魏军的啊,怎么半路改了方向,这如何向诸侯分说?”
“君上,卫国等淮上诸国,本为我齐国附庸,然魏国崛起后,即弃我旧主,此其有罪一。此番魏国挟持周天子,擅起战端,卫国遣兵随从,其罪当等同于魏国,故而,伐卫,便是伐魏,此番若能剿除魏国羽翼,也当为大功了。”段干朋显然早就想好了说辞。
不过齐侯心中虽已认同,但嘴上仍旧还在犹豫,“可是,寡人在临淄誓师,可是发誓要替周王室讨回公道,使周天子还都洛阳的啊。”
“君上,若能破濮阳城,擒得卫君,便能要挟魏侯,让魏侯送还周天子,我则送还卫君,卫国,乃魏国仆从之国,若魏侯致卫君生死以不顾,则令其余仆从国心寒也。故而,权衡之下,臣以为魏侯当成全,而君上之名,则全也!”段干朋答道。
显然这些话让在场的齐国君臣听了均是眼前一亮,这转换一个思路,果然前途立即开阔,避开了魏军埋伏不说,还能达成既定目的,又能在卫国掠夺一番,年轻人果然思路活跃,于是在场的所有人看向段干朋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而齐侯更是激动不已,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改变战略了,其实在很多时候,一个人做一件事情,并不是一定要给其他人交代,而只是需要给自己一个理由而已,上升到国家层面也是如此。
于是齐侯一拍巴掌,大声道,“寡人已决,改道北上,直至濮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