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闻言,躬身称谢。十阎王差崔判官、朱太尉二人,送太宗还魂。太宗此时有几分猜忌崔钰,闻言驻足不行,只把眼朝邓坤望来。
邓坤笑道:“陛下不必担忧,在下便陪陛下一同去。保证陛下顺利还阳,无人能害。”说着又狠狠瞪了崔钰一眼,绝对是第一流的演技。
太宗欢喜,连忙谢道:“如此便多谢上仙了!”
崔钰脸色又是一变。这牛魔王跟在太宗身边亦步亦趋,他焉能行事?只是人家太宗自己都答允了,他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反对。何况那牛魔王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阎王都怕了他,自己一个小小的判官哪敢说个不字?只把一张脸苦得五官都皱在一处,却说不出话来。
当下那太尉执一首引魂幡,在前引路,崔钰在后保着太宗,邓坤与太宗并肩而行,径出幽司。太宗举目而看,不是旧路,回头问崔钰曰:“此路差矣?”
崔钰道:“不差。阴司里是这般,有去路,无来路。如今送陛下自转轮藏出身,一则请陛下游观地府,一则教陛下转托超生。”说话间又眼望邓坤,看他表情,生怕这牛魔王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太宗又疑,望向邓坤,见他神色不变,朝太宗微微点头。
太宗此刻深信邓坤,闻言放怀道:“那便有劳上仙。”随崔钰两个,引路前来。径行数里,忽见一座高山,阴云垂地,黑雾迷空。太宗问道:“崔先生,那厢是什么山?”
崔钰尚未答话,邓坤接口道:“乃幽冥背阴山,又名地狱关,过了此山,便是地狱界。”
太宗悚惧道:“朕如何去得?”
邓坤哈哈一笑道:“无妨,放着在下,不管天上地下,皆可去得。”
太宗战战兢兢相随,上得山岩,过了阴山。一处处俱是悲声振耳,恶怪惊心。太宗又道:“此是何处?”
崔钰道:“此是阴山背后一十八层地狱。”太宗问是哪十八层。崔钰道:“乃是:”
吊筋狱、幽枉狱、火坑狱,寂寂寥寥,烦烦恼恼,尽皆是生前作下千般业,死后通来受罪名。酆都狱、拔舌狱、剥皮狱,哭哭啼啼,凄凄惨惨,只因不忠不孝伤天理,佛口蛇心堕此门。磨捱狱、碓捣狱、车崩狱,皮开肉绽,抹嘴咨牙,乃是瞒心昧己不公道,巧语花言暗损人。寒冰狱、脱壳狱、抽肠狱,垢面蓬头,愁眉皱眼,都是大斗小秤欺痴蠢,致使灾屯累自身。油锅狱、黑暗狱、刀山狱,战战兢兢,悲悲切切,皆因强暴欺良善,藏头缩颈苦伶仃。血池狱、阿鼻狱、秤杆狱,脱皮露骨,折臂断筋,也只为谋财害命,宰畜屠生,堕落千年难解释,沉沦永世不翻身。一个个紧缚牢栓,绳缠索绑,差些赤发鬼、黑脸鬼,长枪短剑;牛头鬼、马面鬼,铁简铜锤。只打得皱眉苦面血淋淋,叫地叫天无救应。正是:人生却莫把心欺,神鬼昭彰放过谁?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太宗仔细观看,见那十八层地狱受刑的阴魂也不算太多,疑惑道:“我闻阳世作恶一日,地狱受苦一年,世上昧心作恶之人何止百万,若以从前算来,理应多不胜数。怎的此间受刑之人只有这点?余众去了哪里?”
崔钰被这么一问,登时噎住,那地狱界被赤魃皇闹了一把,吃得干干净净,如今这些个鬼魂还是这几百年里到处搜刮来的,才好歹整了这等光景出来撑门面。只是这几百年毕竟时间有限,没有出几个如夏桀等大奸大恶之人,那十六层地狱往下,仍是只有小猫三两只,不成样子,便不引太宗去看了。如此一来,这地狱的惨酷给太宗带来的震撼自然就大打折扣,此时闻得太宗有此一问,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邓坤插嘴道:“陛下登上皇位,正是上应天心。仁德布诸四海,泽被三界,地狱界中恶鬼亦受感召,悔过自新,自然减去无间苦刑,得以超生,是以地狱不盛。这全是陛下恩德所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