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与群臣听说,殷羡不止。邓坤却问玄奘道:“圣僧此去,又何时可以归来?”
玄奘面露惭色,合掌道:“阿弥陀佛,贫僧凡夫俗子,比不得国师有腾云之法,只好遇山过山,遇河过河,山川跋涉,慢慢行去。或三二年,或五七年,但看那山门里松枝头向东,贫僧即回来。不然,断不回矣。到其时,想来国师早已功果完备了。”
邓坤心里暗笑道:“你也未免想得太简单,纵然我不来阻碍你,没有个十来个年头,你也休想回转。嘿嘿,到时你回来时,我定教你大吃一惊!”装模作样的考虑了一会,道:“既然如此,我等你便了。反正我随时都可去得,待你到灵山之日,我必亦至。这传经取经,同在一日,流传开去,也是一段佳话。”
太宗笑道:“甚好,甚好!也不急在一时,国师既有大能,便等等御弟圣僧也无妨。”即命回銮,待次日发牒出行,遂此驾回各散。玄奘径回洪福寺中打点安歇,邓坤随了太宗回宫,歇息一晚不提。次早,邓坤早早醒来,推开门,望见门外已有两名侍女在外候着,一见邓坤,即跪下道:“国师醒了?陛下已在正殿等候。”
邓坤随着侍女前往正殿,太宗设朝,聚集文武,见邓坤至,降阶相迎,道:“国师昨夜睡得安乐否。”邓坤行礼道:“谢过陛下垂询,在下一切安好。”
太宗点头笑道:“闻得国师要去西方传孔孟之道,天下儒生无不拍手称快。昨夜搅扰一晚,已然选出要托国师送往灵山献佛的儒学经典真义,便在那处了。”说着用手往旁边一指。
望着那如同小山一般的书籍,邓坤登时吓了一跳。原来众人踊跃,一夜之间就献了无数书籍来,其中引起了不少口舌之争,说道我这本论语真解才是圣人之道,你那本其实是谬误之言云云,凡此种种,不一而足,更有不少大儒吵得面红耳赤,动起手来,斯文扫地。闹到最后,还是叫邓坤一并带去最好,因此这书籍堆积如山。太宗见了邓坤哭笑不得的神色,也觉不好意思,忙道:“国师若是觉得太多,不妨从中择其优者带去即可。”
“你倒是说得轻巧!择优而取?我就算每本看个大概,恐怕都要十年工夫,到时候唐僧都快回来了。何况看旁边那些老儒生们虎视眈眈的表情,要是我说不带他那一本去,恐怕他要冲上来和我拼命!”邓坤当下微笑道:“不必,反正都是圣人之言,统统带去,也是应当。”施一个缩山之法,将那堆书籍收到法囊当中。众人见了,均各啧啧称奇。
太宗不住赞叹,又说道:“朕备下了通关文牒,已用了通行宝印。只等国师与圣僧到来。这时有黄门官奏道:“御弟法师朝门外候旨。”太宗大喜,随即宣玄奘上宝殿道:“御弟,今日是出行吉日。这是通关文牒。朕又有一个紫金钵盂,送你途中化斋而用。再选两个长行的从者,又有银鬃马一匹为远行脚力。你可就此行程。”
各位看官,那紫金钵盂乃是过去佛燃灯佛祖之物,你道如何到了太宗手里?原来唐僧西行,事关佛教大兴气数,佛教自然倾全力相助其成,是以三世佛祖都有宝物送上,燃灯送上了紫金钵盂;药师王佛送上了九环锡杖;如来佛祖更是出手不凡,送上了锦斓袈裟,这锦斓袈裟的妙用,以后再表。那紫金钵盂却是燃灯寻机落在东土,暗中使其辗转到得太宗手里,再转送唐僧。这紫金钵盂是先天灵物,虽然在唐僧这个毫无法力之人的手里,也绝不仅仅是化斋所用的寻常碗瓢而已,更有逢凶化吉,制化解难之效。唐僧捧在手里,顿觉灵台清明,诸般忧虑惊怖一扫而空,不禁大喜,即便谢了恩,领了物事,更无留滞之意,当下便要上路。
太宗便令排驾,与多官同送邓坤与唐僧至关外,只见那洪福寺僧与诸徒将玄奘的冬夏衣服,俱送在关外相等。太宗见了,先教收拾行囊马匹,然后着官人执壶酌酒。太宗举爵,先敬邓坤,说道:“望国师此去,好生宣扬儒家真义,勿负朕望。”
邓坤肃容,接过酒爵,一饮而尽,道:“陛下放心,定然不负所托。”
太宗含笑点头,又斟满酒杯,递与玄奘。玄奘又谢恩,接了御酒道:“陛下,酒乃僧家头一戒,贫僧自为人,不会饮酒。”
太宗摇头道:“今日之行,比他事不同。此乃素酒,只饮此一杯,以尽朕奉饯之意。”
唐僧不敢不受,接了酒,方待要饮,只见太宗低头,将手指拾一撮尘土,弹入酒中。唐僧不解其意,太宗正色道:“御弟,这一去,到西天,几时可回?”唐僧道:“只在三年,径回上国。”太宗道:“日久年深,山遥路远,御弟可进此酒:宁恋本乡一捻土,莫爱他乡万两金。”唐僧方悟捻土之意,复谢恩饮尽,只觉豪情壮志填满心胸,再不迟疑,向太宗跪拜了,又对邓坤合掌施礼,朗声道:“贫僧去了。”
邓坤笑道:“圣僧可放怀,你到灵山之时,我必在山脚等候。圣僧返途之日,也便是在下东归之日。”唐僧点点头,吩咐启程。二随从一个牵马,一个挑担,与唐僧向西而去。邓坤复对太宗笑道:“在下也去了。”打一稽首,将身腾起空中,在空中大叫道:“唐长老,一路好走哇!”霎时便不见了踪影,那脸上的坏笑自然没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