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步步走近她,她脸上早已没了笑容,我问道:“如今,你可满意了?”
她抬眸看了一眼静静躺在华美棺柩中的二哥,想要伸手抚摸,我一把打断她:“你不配。”
她娇笑道:“我是不配。”绝美的脖颈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柔和的光泽,她侧目与我说道,“此生我注定有负于他。”
二哥的声音传来:“弱水三千,唯一瓢饮。”我缓缓闭上双眼,胸腔中弥漫了红鸾的异香。
“他待我极好,是我自己不知道惜福。”声音不似从前凌厉,带着柔情。
我将早已备好的金鞘银刀掷于她面前,碰撞在玉石地板上,发出响亮的声音,我抬眸看向她:“既然如此,你就去陪着他吧。”
我站在她与二哥中间,她的目光穿过我,遥遥看着二哥,柔声说道:“师父说我执念太深,曾经为了少卿,如今,要你来送我一程。”声音顿住,我不想要看到她那张脸,只静静的看着二哥,“却也不劳烦你了。”
我看着她的脸色自红润变得苍白,直到她缓缓阖上眼睑,轻声说道:“他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却留我在身边,起初是为了你的安危,后来……”她发出微弱却依旧玲珑的笑声,“不过彼此沦陷罢……”
或许,我该为二哥感到庆幸,他终其一生追求的真爱,不管红鸾是怀了何种缘由来到他的身边,但他信她,怜她,爱她,直至最后,红鸾放下执念,追随他而去。
红鸾,我此生满目疮痍,无不拜她所赐,我恨她入骨,却临到最后不该是否应该怜她。
我看着自己纤细的手指,不知不觉中,这双手已经变得不再洁白,早已染上了血腥,我的内心也不再因为这些而颤抖,三哥说过,我们还曾以为自己裹着锦绣的外袍,闭上眼睛便能感受金脂玉粉的生活,却不知,这些早已离我们而去,留下的只是满目疮痍,亲人离散。原来,三哥看得一直比我透彻,我一直不愿去相信不愿去直视的事实如今以血淋淋的代价告知我必须要去面对。
我与三哥一同封闭了敦亲王府,昔日风流无限,都被尽数关在了那扇沉沉大门背后,落锁尘封,府中姬妾尽数遣出,厚赐金银返乡,三哥依旧一身雪白衣袍,望着落锁的府门,久久不言语,犹带着几分不羁,眼底却是掩饰不住的落寞与伤怀。
“我们走吧。”我如同幼时一般,依在他身侧,牵了他的手,他垂首淡然一笑。
自二哥离去,三哥变得不再勤勉,他时常与我提到想要带着羽熙与宝儿去看尽世间各处美好,游历四方,寄情山水之间,踏遍锦绣河山。
我知道,他终有一日会离去。
那日,我刚收到了启儿自西北寄给我的家书,他提到与墨司宁去西北雪山狩猎,墨司宁打了一头雪狮,而他也猎的一头鹿,信的最后,启儿问道,母后是否安好?
我正思忖着该如何回复启儿,碧儿匆忙入内,告知我三哥今日递交辞官奏折,不曾与任何人告别,带着羽熙与宝儿,封闭轩王府悄然离去。
我得知消息,跑到城墙上,一路登到最高处,只在江中看到一叶扁舟,渐隐去的船帆消失在水云深处……
我正坐在合欢殿,将往生经一遍一遍的誊写,不知道写了多久,只觉得手腕已抬不起来,才发现碧儿整理出来的往生经已经累了厚厚一叠,我放下手中玉笔,看着殿外已然凋零的合欢花,原来,秋日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来了。
自洛河东与吴向旭事件之后,萧宸便羁留云慕白在帝都,前些时日,一番人将云慕白劫走,劫人之人,不言而喻。
萧宸与云慕白这一战已无可避免。
我踏入乾元殿之时,萧宸正拿出束之高阁的盔甲,细细擦拭,见我入内,抬眼与我四目相对,背对过我,御案上放着漆黑的剑匣,自他与云慕白对战之后换的几年太平,那日凯旋归来之时,当着我的面将剑封入剑匣,我与他说过:“但愿此剑再无出鞘之时。”
他启开剑匣,拿起通体墨黑的剑,拔出剑身,冷凌的剑身散发寒光,肃杀之气弥散,月光之下,萧宸手举此剑,傲然挺立,我猛然闭上眼睛,仿佛闻到森罗战场上的那些浓重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