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还年轻,现在无所谓,以后老了呢?
老了膝下连个孩子都没有,她还怎么过?
“他对你好吗?”
“你嫌弃我吗?”
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双方同时开口。
问完之后,两人都笑了,因为同时出声,都没听到对方在说什么。
“你先说。”樊篱将她的身子往上微微颠了一下。
虽然他会武功,但是,毕竟山路陡峭崎岖,背着一个人走了这么久,多少有些累。
棠婉很自然地抬袖去拂樊篱的额头。
是一个擦汗的动作。
樊篱身子一僵,棠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情不自禁,连忙将手收了回来,慌乱无措道:“对不起,我......我......”
樊篱知道,她也不过是做了一个多年前一直做的举措,就如同他方才,准备抬手揉她的发顶一样。
“没事。”
樊篱轻垂了眼帘,继续往上走。
“你方才说什么?”
“我......”棠婉犹豫了一下,才接着道:“我问你,你会嫌弃我吗?”
樊篱一怔,不意她会问这个问题。
他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他觉得这个问题毫无意义。
嫌弃吗?他问自己。
启唇,正欲回答,头顶隐约传来人声。
两人一震,樊篱抬头,才发现快要到山顶了,便连忙噤了声,并快速将背上的人放了下来。
他并不在意众人的眼光,也不怕别人说三道四。
但是,显然,她在意。
当他轻扶着棠婉来到山巅的时候,上面已经乌泱乌泱一片都是人。
帝后二人站在人群中,因为皆一身明黄,且气质出众,所以特别打眼。
看到他跟棠婉,池轻甚是吃惊:“懿姑娘呢?还有书瞳呢?”
王德不是说,樊篱跟潇湘懿一组吗?潇湘云没来,郁书瞳跟三王妃一组。
怎么现在樊篱跟三王妃一起上来?
池轻边上的帝王没有做声,却是微微眯了凤目,看着两人。
棠婉一如既往地沉默,窘迫地低着头。
樊篱连忙解释:“我跟潇姑娘都会武功,而三王妃跟郡主都不会,所以,半路交换了一下。只是......”
只是明明潇湘懿跟郁书瞳走在他们前面,怎么会到现在还没有到?
难道迷路了?
不至于啊,方向只有一个,就是上山。
难道出了什么事?他的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再次跟帝后以及众人确认:“她们两个没上来吗?”
“没有!”池轻当即回道,众人也纷纷摇头。
池轻心里多少是有些失望的,为了成全这些家伙,才故意让王德宣布结伴成组的规则。
结果倒好,潇湘云吧,没来,樊篱吧,也未跟潇湘懿一组。
害她白忙活、白激动一场。
“山路难行,崎岖陡峭,且处处是断壁,她们又是两个女子,也不知是不是遭遇了什么危险,你,你,还有你,你们赶快去找找看!”
帝王出声,扬袖指了指几个年轻的官员。
“是!”几人领命。
众人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樊篱也不由地变了脸色,他也有种不好的预感,毕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们明显走在他们前面的啊。
就在几个年轻官员刚准备四散分开往下找的时候,潇湘懿和郁书瞳出现了。
只不过两人的样子.......
郁书瞳还好点,只是裙摆上一片泥污。
特别是潇湘懿。
蓬头垢面,衣衫也多处破碎成缕,脸上还有血,似是被什么划伤。
衣服上也是,因为衣服是水蓝色,所以沾染上殷红的血,就特别打眼。
两人手牵着手上来,潇湘懿走在前面,一瘸一瘸,可饶是如此,依旧看得出,是她在拖着郁书瞳。
什么情况?
众人一惊,樊篱瞳孔一敛,池轻已经快步上前,担忧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何事?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潇湘懿看了一眼樊篱和棠婉,松了郁书瞳的手,一屁股坐在附近边上的一个石头上,喘息:“没事,就是从一个断壁上摔了下去。”
啊!
众人大骇。
从一个断壁上摔了下去?
纷纷冷汗涔涔,从一个断壁上摔了下去,还能说得如此云淡风轻?
明明她一身狼狈,就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跟山下时,那个指着樊篱说“他跟我一组”的意气风发的女子完全判若两人。
樊篱同样震惊。
池轻蹙眉,“怎么会摔下去?有没有伤到哪里?”
“都是因为我,”潇湘懿还未回答,郁书瞳已经带着哭腔出了声:“我想要摘崖壁边上的一株夕颜花,脚踩滑了差点摔下去,结果,懿姑娘为了救我,将我抛上来,自己摔下去了。”
说到最后,郁书瞳真的哭了。
她是感动,也是吓的。
幸亏断壁有个坡度,且不高,如果潇湘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让她如何面对潇湘云?
潇湘懿瞥了郁书瞳一眼:“做什么哭?我又没事。”
郁书瞳眼泪还是忍不住。
她从未见过一个女人像潇湘懿,她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投错了胎。
她应该生得男儿身才对。
那样勇敢,那样坚强,铜墙铁壁一般。
明明救了她,明明自己受了伤,哼都不哼一声,甚至最后,还是她拖着早已吓得腿软的她上山。
池轻转眸看向樊篱:“快检查一下懿姑娘的伤势!”
樊篱眼帘颤了颤,上前。
潇湘懿坐在那里将腿朝樊篱面前一伸:“别的地方就不用检查了,也没什么大伤,就是腿好像有点不利索。”
樊篱没有做声,看了看她的脸,原本莹白的肌肤上几条荆棘的划伤特别明显。
原则上一个女孩子,首先担心的,不应该是自己的脸吗?
此女果然是奇葩。
可是,当他微微卷了一截对方的亵裤的裤脚,看到她肿得就像是发酵的馒头一般的脚踝时,他震惊了,也理解了她。
他理解了她为何先让他看脚,因为,她的脚踝都错位了,这可不是普通的崴到或者扭伤。
只是,他还是有不能理解的。
他不能理解,明明伤得这般严重,在她眼里,竟只是好像有点不利索。
他更不能理解,伤成这样,竟然还能上山来,不仅能,甚至还拖着郁书瞳。
“懿姑娘伤得很重,需要药,需要复位,还需要松树皮及绑带,暂时不能再走路,否则伤势更重。”
樊篱一边垂目看着她红肿青紫的脚踝,一边实事求是道。
帝王敛目:“那就赶快下山吧。”
话落,转眸看向众人,朗声道:“今日第一个上来的是大理寺卿夫妇,依照承诺,朕可以满足二人一个愿望,另外,懿姑娘救了郡主,她的勇敢、她的舍己为人、她的坚强,都值得我们学习,所以,朕决定增加一个名额,给懿姑娘,作为她舍身救人的奖励,大家觉得如何?”
众人纷纷点头,对帝王此举表示由衷的赞同。
如果说,在山下,大家对这个女人强势霸道、不识大体、不知羞耻的行为感觉到反感,那么,此刻,只剩震惊和佩服。
棠婉微微低垂了眉目。
“说吧,有什么愿望希望朕帮你们实现?”
大理寺卿夫妇互相看了看,毕恭毕敬回道:“启禀皇上,我们暂时还未想好,请问可否容后再说?”
他们是真的没有想好,因为压根就没想到自己会拿第一。
帝王“嗯”了一声,自是同意,又转眸看向坐在那里的潇湘懿,“懿姑娘呢?”
潇湘懿歪头略一思忖,指着面前的樊篱:“让他还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