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爷一连整整五日,日日都要前往灵堂守孝行礼,奴才们劝也劝不住,更是不敢劝……眼瞧着万岁爷这身子骨儿越发地差,夜夜更是几番咳醒,奴才也只能吩咐着御膳房餐餐注意着要清补一些……”
养心殿外,高云从叹着气地对嘉贵妃说道。
穿着一身素灰色旗服的嘉贵妃手中捏着帕子,也是轻轻一叹。
“万岁爷这边儿,只能劳烦高总管多留意伺候着了。”她眉眼间显得也有几分低落的疲色,往殿内看了一眼,说道:“万岁爷近来既是过分悲拗,又有朝中诸事缠身,本宫就不进去多添烦扰了。”
虽说继永瑆救驾之后,皇上待永瑆的态度已然缓和下来,但彼时廷审之上,丁子昱与刘鐶之的指证、还有那些秘密关押在刑部被和珅留作后手的暗卫,都尚且犹如一根利刺般横在帝王的心头。
但不急。
和珅如今十有八九已死在了白莲教刀下,冯英廉痴痴傻傻,霁月园上下已如油尽灯枯,彻底覆灭不过是须臾之事。
心头大患眼看就要铲除干净了,而想要修补帝王的信任,日后自然有得是时间。
眼下正值帝王哀怒之际,她只需做好本分,日日亲自前来向宫人们询问乾隆起居,便足以显出关切备至的姿态了。
至于没有分寸地到跟前去找不痛快,那是蠢人才会做的。
“此乃奴才分内之事,请娘娘放心。”高云从恭声应下。
嘉贵妃点了点头,遂由宫女们侍奉着走出了长廊。
高云从缓缓抬起头,遥遥看向她的背影。
不久前,宫里暗下人人都在传,景仁宫失宠,金简被弹劾多重罪名,被重罚的十一阿哥也彻底让皇上寒了心。
可瞬息之间,棋盘上的局势竟被全然扭转……
然而,这暗下不知藏着多少腥风血雨的宫里,从来不缺的便是这诡谲而莫测的风起云涌。
“高公公,礼部尚书李大人前来求见陛下。”一名小太监前来通传。
再有两天,便是先太皇太后的灵柩迁往泰东陵下葬之日,陛下极重视此事,所定仪仗十分体面浩大,更有许多诸如先太后灵柩所经之处,该年赋税均减十分之七的破例谕令,而负责此事的李怀志不敢有丝毫怠命之感,日日都要来圣前禀报确认一应事宜的进度,有时甚至一日数次面圣,只为一个不出纰漏。
可即便他上心此事,高云从却也隐约得知皇上对其办事能力仍不大满意,昨晚李怀志退下之后,高云从上前替乾隆捏肩解乏之际,更听正是一身疲惫的帝王闭目低声说道——‘许多事倒不是尽职就能办得让人称心的,若事事都要朕来事无巨细地教他怎么做,那朕还用他作甚?’
高云从正要开口接话缓一缓帝王的躁气之时,又听乾隆带些隐晦的讽刺讲道:“依理来说,这满朝文武皆是能用之人,可论知朕意者,难不成当真舍了那叛贼和珅就再无二人了吗?”
听得此言,高云从自不敢接,自当未曾听到。
可用之人却不可信,众人只瞧见了龙颜大怒,却不知陛下暗中更是怎样的一番直戳心窝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