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年轻的姑娘家看中的无非也就是这两样——身家和容貌,故而说出话之后,反倒让余氏不大赞同,笑道:“家世好与不好,模样是否出挑倒是都在其次,最要紧的还是人品好,有本事。若然只为了家世与容貌,就胡乱许了亲事,将来结婚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再好的家世也经不得坐吃山空,再好的容貌也经不得岁月流逝,二人之间必然会有矛盾的。”
谭汝临对泰水的话是不能不听的,当下就点点头,直说自己糊涂了。看她们娘儿俩还有许多话要说,托词衙门有事,方抽身出来。这头他刚走,那边仲清就接到了伯醇的电话。
彼时离他们出去已经有三四个钟头了,仲清见伯醇问宛春回来没有,大大诧异一回,只说是跟着他出去的,还没有看见回家来。挂了电话,她还在纳闷宛春去了哪里,余氏却已听明白,自家的小女儿不见了。
同伯醇想的一样,余氏也对小女儿的不告而别和无影无踪深感不妙, 她知道国内如今不太平,日本人在旧京策划的爆炸案,导致至今整个旧京里还人心惶惶,眼下别的不怕,就怕会是那起子人再度起意,劫走了宛春。若真是那样,救都无可救了。
她作为母亲,心情比任何一个人都焦急,只管拉住仲清一个劲儿的问她:“伯醇说的清楚吗?真的是囡囡不见了?有没有仔细的找一找,她或者去别的地方了呢?你去问一问姑爷,不是说各地都戒严了吗,怎么还能够在光天化日之下把一个好好地大活人丢了?会不会是让日本政府派来的奸细抓去了?”
仲清让她母亲急的没法子,原本还能理清的一点思绪,这会子全然的一团糟,活像乱麻一样,她只得劝住余氏,让她在沙发上坐下来道:“妈,你先别慌。大哥他们去的地方就在英法租界附近,日本人就是想惹事,也得顾忌着英法两国,他们不敢这样胡来的。”
“不敢胡来。不敢胡来你妹妹怎么就不明不白的没影儿了?”余氏紧皱着眉,她也差不多临近知天命的年纪,这么多年的生活无忧,早已让她成为了标准的上流社会贵妇人,从来都是喜怒不露痕迹的。然而这次让宛春失踪的消息惊住。陡然之间眼角的细纹、眉头的褶皱,都仿佛是经由了召唤一般,齐刷刷的现在她的面容上,有着岁月沉淀下来的沧桑和不容侵犯的凛然。
仲清哑口无言,知晓她母亲的脾气比她的脾气还要刚烈几分,越是在她生气的时候越是不能开口说话,否则只会让她更加的生气。 因想到宛春新到上海,人生地不熟的,要说与谁结怨也是不可能的事,只除非......
她细细的思量。忽然对余氏道:‘妈,你在家中坐一会子,我出去一趟,寻个人问问四妹妹的下落。”
“你去找谁?”余氏在她背后叫道,“难道你还有什么法子吗?”
仲清浅笑道:“妈,你也太小看你的女儿。——我嫁过来这许多年,还能不结交一些朋友?放心吧,我去去就回,待会子等爸和我公公回来,您千万沉住气。告诉爸现在还没有准信儿,叫他不要太担心了。”
余氏点点头,这才挥手道:“你去吧,早点回来早点让我知道你妹妹的消息。”
仲清不回头的往门口走去。秀儿和翠枝原是在楼梯口那儿站住的,两个人都听见了伯醇打来的电话,从仲清的回话中得知宛春不见了,很是吃惊不已。秀儿忙就跑过来追上仲清道:“二小姐,你是要出去找四小姐吗?我同你一起去。”
仲清正为了宛春的事要去洪门一趟,本就不打算带任何人。听秀儿这样的说,就笑骂道:“我的小姑奶奶,你去了能做什么呢? 一个四妹妹就够让我担忧的了,你就别添乱了,快回去陪着太太吧,你的四小姐我保证会平安给你带回来的。”
说完向翠枝一眨眼,翠枝连忙就拉着秀儿劝道:“咱们还是听二小姐的吧,到底是怎么回事都还没有弄清楚,你急成这样又能怎么办呢?”
两个人一个劝,一个留,到底没让秀儿跟着。
仲清走到院子里,招手就叫来一个听差,吩咐备车。听差往门房那里一传话,不多时就跑回来对仲清说道:“那边的人说太太您的车子叫你府上的大爷和四小姐她们开走了,现在还没有开回来。”
“开走了?”仲清锁住眉头,恍惚倒是记得伯醇他们是要坐自己的车出去的,那就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