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时迫于政治联姻,不得已嫁去容家,连自身都尚且顾不周全,又何曾顾得上母亲她们?
柳夫人见她不知,便道:“她说若有可能,宁愿养你一辈子,也不愿你千里迢迢,去到别人家受委屈。旁人的婚姻中,媳妇受了委屈,做丈夫的或可护上一护,可你若是受了委屈,那委屈必是来自于你的丈夫。我当时听闻,只觉得是她多虑,而今轮到自己的女儿,方知你母亲所言不虚。”
母亲她……当真这样说过吗?可恨她当时不曾知悉,只道自己为了李家牺牲许多,受了万般委屈,再不料远在旧京的李家,母亲亦过得同她一般委屈。
她垂着头,不由落下两行清泪:“柳伯母,您都知道了是不是?”
柳夫人掩口极力的咬住唇,强忍住要溢出眼眶的泪滴,摇摇头道:“不,我什么都不知道,宛春。我只知道静语是我的女儿,当初为了秉钧的前程,我同她父亲不得不选择牺牲她的幸福,可在我心里,儿子女儿都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手心手背皆是肉,委屈了哪一个我都不舍得,这便是为人母的心情。”
“柳伯母,我……”
宛春看着她,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母亲余氏,心念微动,正待要将事情全盘托出,却见柳夫人摆一摆手,含泪笑道:“不,你什么都不必说,听我说就好。我知你和静语的感情很好,也知你是个极好的孩子,是以不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责怪你。实话说罢,静语哭闹不愿意嫁的那些天里,我不止一次的想过,若老天有一个法子叫我的儿子女儿不必受人世间百般苦楚,哪怕他要我的命我也甘愿。可是老天没有这么做,他换了另一个法子给我做交易,他要我放弃我的女儿,让我放她远走高飞。我虽仍旧不舍,可看她逃离旧京,我却松了口气,她最大的心愿就是与光耀在一起,想来光耀待她必是极好,从今往后,我再不必担心她在赵家过得好不好了。今日我找你来,不为别的,我这里还有一万块钱,原是我经年积累下来,她父亲不知道我有这笔钱,如今烦你托人转交给静语,告诉她们在外头务必要好好过日子,不必想念旧京,亦不必想念我,只要她们过得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伯母,这……这……”
宛春捧着那一万块钱,仿佛捧着个烫手山芋,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柳夫人瞧她呆呆地样子,微微露了笑痕,将她的手握紧道:“就当是伯母求你一回,伯母知道你定有法子将钱送到静语手中去的。”
宛春握紧了那钱,亦抽出一只手来握紧了柳夫人的手背:“柳伯母,您放心,静语必然会过得很好,也请您务必保重自个儿身体,日子还长着呢,将来你们总有见面的时候。”
“是啊,日子还长着哪。”柳夫人拍一拍宛春的手背,想着宛春与静语是何其相像,只可惜宛春的婚姻终究没有圆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肯释怀静语的不告而别,遂道,“好孩子,这话你也记住,不要一度著蛇咬,就怕见断井索,你的缘分不是没来,只是时机未到。”
“多谢柳伯母教诲,宛春记住了。”
宛春含笑应和着她,柳夫人了了一桩心事,同宛春喝罢一壶茶,也就不多坐下去,便起身同她们主仆下了楼来。
因不知宛春是怎样到的茶楼,柳夫人便邀请她和秀儿道:“你们可有车子坐?没有的话,坐我的车子也一样。”
宛春婉辞她的好意,笑道:“来时是家中的汽车夫送我们来的,路上我使他去买些东西,想必一会儿就该到了,柳伯母还请先回吧。”
“那么,静语的事就有劳你了。”
柳夫人点着头同她两个作了别,宛春便将那一万块钱仔细地在手袋中收藏好,同秀儿并肩站在茶楼的门檐底下,张望着来时的方向,静候汽车夫的到来。
正在等的时候,忽听身后有人声道:“麻烦两位姑娘让一让,好叫我们出去。”
宛春和秀儿忙向一旁挪动一步,不甚好意思回头笑道:“没仔细挡了道,失礼了。”
便在这一回眸间,那从茶楼出来的一行人看见是她,竟都僵在了原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