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飞熊寨的住房多半已有些破旧,只孙茗住的这重院落却分明是新近修葺过的,想来她以监军之尊,又是襄州侯的胞妹,淳于猛虽不欲她在军政上争权,私下里也不敢怠慢了她。
头前的小鬟推开房门,刚好有两个侍婢打扮的女孩抱着一堆衣物走了出来。看到楚煌时,都是粉脸一羞,和那小鬟嘀咕了两句,便飞快地走了。
“公子请。”
小鬟将楚煌让进门里,看陈设却是孙茗的闺房,锦帷绣榻,雕花镂凤的,布置的颇为雅致。屋中烧着炭盆,气温骤暖,和门外真有天渊之别。
哗哗的嬉水声响起,却传自一张立地屏风后面,隐约可见那里摆着一个大大的澡盆,原来主人正在更衣沐浴。
小鬟紧步走了过去,低声道:“小姐,楚公子请来了。”
孙茗轻‘嗯’了一声,半晌方道:“你先下去吧,把门带上。”
小鬟答应一声,偷瞟了楚煌一眼,袅袅娜娜的走了出去。
孙茗生来好洁,今日被那火灵弩炸伤,衣裳脏污不堪,自然要好好清洁一下。楚煌也不知她要洗多久,便在红木桌子旁边的绣墩上坐了下来。
撩水声静了半刻,便又响了起来。楚煌呆呆地坐着,也不知想些什么。两人一里一外,俱都沉默不语。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听孙茗轻声问道:“楚煌,你还在么?”
“在。”楚煌神思一醒。
孙茗默然片刻,踌躇着道:“你来扶我一下吧。”
“哦,好。”
楚煌松了口气,转见屏风,便见孙茗俏生生的站在后面,她身上只穿了亵衣。满头秀发湿漉漉的,更显得乌黑发亮。一张粉颊雪白滑腻,散发着动人的光泽。
楚煌不敢多看,连忙上前扶着她的腰肢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触手腻滑,如有温热,屋子里生着火盆并不觉冷,孙茗大约便穿了这一层而已。
她的腿伤经过楚煌的处理,已经结了痂,别无大碍。只是那火灵弩劲气霸道,筋骨上有些余疼是免不了的。楚煌纵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让她立时就活蹦乱跳起来。
楚煌想要将她扶到锦墩上坐下,孙茗俏脸微红,向着绣榻指了指,微不可闻地道:“扶我到榻上。”
楚煌只得照做,孙茗一挨着绣床,便刺溜一声,像小鱼一样滑进了被窝。
“你去搬把椅子坐过来,我想跟你说说话。”
楚煌依言搬了张绣墩,坐到床前。
“今天我跟淳于猛说你是我乾弟弟,你生气吗?”孙茗淡淡说完,妙目煞也不煞盯着他。
“不会呀,”楚煌矜持一笑,“孙仙子认我做义弟,那是我的福气。”
“刚刚你独自跑到城寨外面接朋友,辛昭三姐妹,我是见过了,果然都是人中龙凤,别的朋友想来也不会差。”孙茗咬了咬嘴唇。
“只是一个旧家叔叔,和一位孔公子。”楚煌想了想,补充道:“那位孔公子,是我叔叔在路上结识的朋友。”
“还有旁人么?”孙茗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楚煌心头微动,自己在这飞熊寨内的行止都有淳于猛的亲兵领着,想来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孙茗。
他原本也没有遮遮掩掩的意思,当下便老老实实答道:“还有一位兰毓小姐。……她是我在招摇山中认识的,原本在青狐族中做客。”
“哦,”孙茗问:“你这位叔叔又是何时遇上的?”
“便是来飞熊寨的途中。”
“这般说来,你跟那兰小姐倒是相携出的招摇山呀,郎才女貌,让人好生羡慕。”
孙茗俏脸微沉,她早就在亲兵那里研问备细,说到这兰毓时,更是加了几分小心。楚煌和她当众搂抱,关系亲昵,只要不盲的都看在眼里。孙茗最后问那亲兵,兰毓的样貌比她如何,那亲兵一脸作难让她气恼不已,便挥手让他退了出去。
孙茗虽然心机不深,却也是冰雪聪明,想那兰毓的相貌该不在她之下,至于人品,她手段狠辣,性情孤僻,恐怕也不及人家。思前想后,心情便有些低落起来。这时向楚煌亲口问起,自然也没有好脸色。
“如果我当时不生你气,大家一起回了淮阳(南都),也许你便不会认识这兰小姐了吧。”孙茗叹了口气,又狠声道:“谁想到你如此混蛋,一个夜晚便做成好事。你那白禺族的小娇妻呢,为什么她没在你身边?”
“此事一言难尽。夭夭被当年的天齐帝后景旒儿附了神魂,我也不知她身在何处。”
景旒儿的出现太过诡异,现今天参和地姥双双亡故,这其中的因由更成谜团。只有夭夭的生父白寒山或许知道一些底细,楚煌久想寻访此人,只是时局变易,不得自由。
“那么我呢?”孙茗鼓起勇气道:“你亲也亲了,摸也摸了。你想拿我怎么办?”话未说完,便伏在枕头上,轻啼一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