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银行不认同这个定性,非要派出所以抢劫银行的性质进行刑事案件办理。当值班经理带着行长商勇的指示,找到陆良的时候,陆良把杨雄叫到办公室,三个人一起对案子到底应该是怎么定性进行说明。
事先杨雄就把案子向陆良做过汇报,在调查过程中,杨雄了解到梁兰昌的作案动机。梁兰昌来自宁海的一个偏远农村,可能比龙头村还要偏,据他交待他先是坐着牛车走了半天,到了乡里,然后又坐拖拉机走了半天到了镇上,然后又坐城乡小中巴走了一个晚上才到了县里,然后又坐长途客车用了一天的时间才到了宁海。费这么大的劲到宁海是因为他的老母亲病了需要用钱治病,他的孩子到了上学的年龄需要钱来上学,而他是家里唯一的壮劳力,他决定到宁海来打工挣钱。但到了宁海后,他一连用了三天的时间到处去找工作,结果是处处碰壁,花光了几乎所有带上来的钱,都没有找到工作。他回不去了,他牵挂生病的母亲,牵挂要上学的孩子,但他已经没钱回去了。他以前听说过有人被警车带回老家的事,于是想到了坐警车回家的主意,但当天出警的巡逻车拒绝了他这看似无理的要求,他灰心丧气,带着对城里人的火气来到旁边的建行。他越想越气,越想越着急,就用仅剩下的几元钱买了一瓶白酒,坐在银行门口。
他想到生病的母亲就喝一口,想到要上学的孩子又喝一口,想到没有找到工作就喝一口,反正是想到不开心的事就喝一口酒。可能是他不开心的事太多了,他一口一口地喝,到最后竟然把一瓶白酒喝完了。在酒力的作用下,他越想越气,最后一生气,直接跑到了银行里面,他希望自己叫喊一声抢银行,保安会把自己送到派出所,这样自己就可以坐着警车回家了,没想到他一连喊了几声,竟然没人理他。他是真火了,心里说,你们这些城里人真的是太看不起人了,以为我干别的不行,连抢银行都不会啊,于是,他就摔了瓶子,砸了椅子。
杨雄也是来自农村,是经过自己努力考上了警校,好不容易才到了派出所。相同的出身,让他很理解,也很同情梁兰昌,再加上对见到有钱人高看一眼、嫌贫爱富的银行从心里厌恶,所以,这案子他是尽量往从轻处理的方向办。
听了杨雄的汇报,陆良也觉得这案子顶多就是个行政拘留、赔偿损失,但银行就是不同意,无奈,陆良把银行经理与杨雄叫到一起,进行案件说明,这也多少算是给银行一个面子。
看到银行经理,杨雄就没好脸色,把案子简要介绍了一下,就说:“这事就是行政案子,构不成刑事犯罪。”
银行经理直接说:“怎么不是刑事案子,他都喊着抢银行了,还不是刑事案子,那么什么样的案子才是刑事案子?”
面对经理的盛气凌人,年轻气盛的杨雄耿直的一面露了出来,他直接还了一句:“你站在十六楼上说要跳下去,你就一定会真的跳下去?”
经理没想到这个年轻的警察说话这么冲,当时脸红脖子粗,说不出话来。
陆良说:“这个案子,我们详细调查了。作案人的动机其实并不是真的要抢银行,他只是想引起人的注意。”
经理说:“想引起人的注意也没有必要到银行来打砸啊,银行是什么地方,那是重点保护的地方,要是什么人都来这里闹,这还不乱了套。”
杨雄说:“我不管什么乱不乱套,我办案只是根据证据。他来了之后选择的是没有办理业务的窗口,他要是抢钱,在那个地方他抢什么?再说你见过喝醉了酒,只拿着个酒瓶子去抢钱的么?”
经理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杨雄火气来了,说起来就停不下来:“你见过抢钱却跑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还要大声喊出来的么?”
经理不说话。
杨雄鄙夷地说:“这么一个水平低下的抢劫犯你们都防不住,我看你们的管理工作真的是太烂了。你回去看看你们的录像,人家在你们门口提着酒瓶子转悠了一个多小时,你们的人上去问一句的都没有。还有,他进入你们银行,可就是在你们保安眼皮子底下进去的,你保安如果觉得他是抢钱的,怎么还会放他进来?还有,人家都喊抢银行了,你们的保安背着手还在看热闹,我问你,是你们平时教育不够、保安素质太差,还是你们的人根本就不相信他是真的来抢劫的?就你们这种管理,我看你下岗算了!把你们的人带来,我给他们上几堂安保课。你自己失职,还好意思到我这里来要说法,我要是你我早就找根油条上吊了。”
几句话呛得经理脸上一阵红,又一阵白,等一会又变青了。
陆良看不下去了,再这样下去,经理的脸真的没地方放了,他对杨雄说:“好了,要你来说明案子,哪里这么多话。”
杨雄站起来,说:“我办案只对检察院负责,对法院负责,我对他负什么责?如果他有意见可以走法律程序来解决问题。”
说完,撂下在那里发呆的经理,头也不回地走了。
近段时间以来,由于地方政府开发力度加大,银行成了人人求着供着的对象,这些地方官员见了银行的人也会给几分面子,不自觉地,让银行的某些人养成了高高在上的习惯。趾高气扬的经理以为小小的派出所会卖自己几分面子,没想到被杨雄这么劈头盖脸一阵喷,经理的心理受到极大创伤,他连陆良安慰的话也听不下去了,气呼呼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