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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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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下了足足一个时辰。

雨停时,天空碧蓝如洗。

桓温拜谢天子厚赐,带着两辆装满的牛车离开台城。谢安和王坦之没急着离开,盯着天子下诏,一句一字的读过,才放宦者往青溪里宣读。

“桓元子算是手下留情。”王坦之道。

庾希被翻出旧事,坐实盗窃京口军需的罪名,注定要损失钱财。但归根结底没要人命。至于名声,如今的庾希在建康还有什么名声?

“未必。”谢安摇摇头,眺望天边彩虹,袖摆随风起舞,愈发显得凤骨龙姿、潇洒飘逸。

“安石可是想到了什么?”

“或许。”

今日的谢安格外惜字如金,王坦之皱眉。

“且看吧。”谢安没有多言,向王坦之告辞,转身登上牛车。待车帘放下,闭目回忆宫中所见,不由得心头微沉,良久不得释然。

以东晋的政治形态,天子未必要雄才大略,至少不能糊涂成这样!谢侍中真想掰开司马奕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

庾希接到圣旨,得知要“赔偿”的数额,差点当场晕过去。他想到桓温会下手,却没料到会狠到如此地步,几乎要搬空庾氏在建康的库房!

庾邈的日子同样不好过。

接到兄长信件,唯恐儿子在途中出现意外,庾邈立即动身赶往吴郡。结果在郡内等候数日,迟迟没有等来庾攸之。正焦急时,忽听有人来报,建康来的马车已经抵达府前。

“郎君何在?”

“郎主,您、您还是亲自去看一看吧。”婢仆支支吾吾不敢多言。

庾邈心存疑惑,快步穿过回廊,见到溅满泥水的马车和带伤的健仆,心中就是咯噔一下。上前推开车门,看到车厢内的情形,脑中顿时嗡的一声。

庾攸之躺在车厢里,人已经瘦得脱了形。右臂自肩膀以下顿成几截,看似经过医治,仍扭曲得不成样子。

“郎君怎会这个样子?!”

“回郎主,我等在途中遇到劫匪,公子被劫匪所伤,改走水路又遇船匪……”

听完健仆的讲述,庾邈脸色铁青,继而变得乌黑。

运河之上哪里有这样胆大的凶匪,分明是府军!

庾邈双眼赤红,双拳紧握,用力得关节发白。他只有一个儿子,平日里视如珍宝。如今废掉一臂,能否保住命都未可知道,如何能不痛彻心扉。

谁有这么大的力量,偏还不要庾攸之的命,只废掉他惯常用的胳膊?

无需深想就能明白!

“桓元子,我同你不共戴天!”

桓府中,桓容半点不知渣爹会为自己出气,正一心跟随郗超学习。

记忆中,原身仅见过郗超一次,还是往会稽求学之前。

此番再见,和记忆中的人影重合,桓容不得不感叹,时光真的很不公平。五年过去,从弱冠迈向而立,竟没有在郗超身上留下半点痕迹。

为见公主,郗超特地换上蓝色深衣,头束葛巾,腰间一条帛带,坠青色玉环。

“仆见过殿下。”

两晋之时,世人自谦多称“仆”。

南康公主对郗超还算客气,请人来教导儿子总不能冷面以对。

“郗参军多礼。”

立屏风后,南康公主一下一下拨动袖摆云纹,道明请郗超过府的原因。后者听罢没有拒绝,只言桓大司马下月返回姑孰,他必须跟随,充其量只有二十天时间。

“如殿下不弃,仆愿为小公子解惑。”

“善!”南康公主颔首,令桓容上前行拜师礼。

郗超忙侧身避开,道:“小公子之师乃周氏大儒,仆万不敢受此礼。”

南康公主没有强求,桓容退而求其次,拱手行晚辈礼。

“请郗参军教导。”

“郎君客气。”郗超还礼,仔细打量桓容,对这个印象不深的小公子颇感到好奇。

桓祎是陪读身份,同样上前见礼。郗超对他比较熟悉,见到桓祎现在的身板,眉毛差点飞出发际线。

“四公子甚是威武!”

桓祎直起腰,嘴角咧开一抹憨笑。桓容捏捏手腕,深知“威武”两字永远与己无缘。

时间不多,郗超当日便留在府内。桓容也不客气,直接提出要求:“我欲知北地高门,请郗参军教我。”

“北地?”郗超现出几许惊讶,“郎君欲知哪几家?”

“秦氏。”

自收到李斯真迹,桓容便放在心上,其后与谢玄书信,得知“北地故人”姓秦,此次南下欲拜访桓大司马。意外的,引起了桓容不小的好奇心。

“秦氏?”郗超沉吟片刻,道,“郎君所言可是西河郡的坞堡之主?”

桓容眨眨眼,坞堡?

“如果是这个秦氏,其家族渊源之深,尽二十日都讲不完。”

见桓容实在好奇,郗超继续道:“北地汉家有言,西河秦氏有熊罴之旅,虓阚之将,令氐人和慕容鲜卑闻风丧胆。秦氏家主共有九子,行四者最为骁勇。传其颜比宋玉,勇比汉时冠军侯。”

九个儿子?

联系到桓大司马,桓容脑袋里突然冒出个诡异的念头:盖世豪杰是否都这么能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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