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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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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和江州做耕牛生意,得了桓冲的人情。

经后者提醒,桓容主动联系荆州,半卖半送出一批耕牛,为自己增加不少印象分。事后得赠一柄宝剑。就其价值而言,桓容不仅没亏,反而赚了不少。

这让他进一步了解了桓豁的性格,方便日后好打交道。

队伍从荆州过,肯定要闹一定风险。但只要给足价钱,相信对方不会刻意为难。

难的是豫州。

“豫州现为家君掌管。”

桓大司马人在建康,对地盘的掌控力分毫不弱。得知桓容在幽州大搞建设,大批量招收流民,几乎是来者不拒,隐约察觉不对。派人打探出大概,立刻下令封-锁州界,严查流民和百姓进出。

桓容看着豫州眼热,到头来也是无可奈何。

“想绕过豫州绝不可能。”

除非运送流民的队伍转道北上,直入秦氏管辖疆域。这样一来,成本消耗不论,如果秦氏手黑些,将人全部留下,桓容跳脚都没用。

“明公过虑。”

明白桓容的担忧,荀宥宽慰道:“秦四郎亲赴幽州,足见其诚意。况且,若是没有明公,商人无法穿过荆州,遑论北上。秦氏父子皆非短视之人,氐人未灭之前,不会轻易同明公交恶。”

至于之后,那就不好说了。

“仲仁所言有理。然有一事需当留意。”钟琳补充道,“市货的胡商必须可信。如其有异心,明着定下契约,暗中向氐人通风报信,则事情难成,还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以苻坚和王猛的行事作风,肯定会将此事大肆宣扬,造-谣-幽州刺使和秦氏勾结,随时可能叛晋。

换成秦策还是堡主时,桓容大可为自己辩护,伤不到太多。

如今秦策称王,和晋室的关系越来越微妙,早晚将成敌对。有心人推波助澜,桓容必会头顶“叛-臣”的大帽子,想摘都摘不掉。

不提旁人,想必褚太后会十分乐见这个结果。身为前盟友的郗刺使,八成也会在背后推上一把。

“此事需从长计议。”知晓内中厉害,桓容心头微沉,神情变得严肃。

“彭城一行将在幽州停留数日,当就此事仔细商议。再则,吐谷浑商人信不过,可安排部曲私兵充作护卫,稍有不对即能铲除后患。”

桓容不差钱。

对他来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然而,乱世之中,行事有独特的规则。一旦金银开路行不通,那就只有用刀子说话。

“仆闻有胡商率家小在洛州定居。”钟琳开口道,“何妨同秦四郎君商议,选出数人安排到吐谷浑商队之中?”

秦氏能用家小牵制仆兵,以此类推,同样可以用到胡商身上。

“盐渎亦有定居的胡商。”桓容道。

用“自己人”,是不是会更可靠些?

钟琳和须荀宥一起摇头。

“固然能占据主动,此举却不可为。”

“为何?”

“这样的事,明公万万不可轻易沾手,否则将予人把柄,会损害名声。反观秦氏早有此举,并无太多顾忌。”荀宥顿了顿,建议道,“明公无妨多许绢绸铜钱,想必秦氏也无二话。”

“商人重利,拿到足的好处,纵然心生怨恨,也不会怨到明公头上,反会生出几分感激。如明公有意,大可借机拉拢,日后或许能用得上。”钟琳加以补充,明显在为今后扫清障碍考量。

桓容:“……”

“明公?”

“没事。”

桓容摆摆手,不禁心生感叹,好在眼前两位领他薪水。

万幸啊!

计议既定,由桓容出面,请秦璟共商此事。

关乎利益,双方谋士摆开架势,你来我往,口舌争锋,半点不让分毫。即使没动刀兵,仍似有刀光剑影闪过头顶,随时可能降下一阵血雨。

数目相对,爆-闪的火花仿似有形。

桓容和秦璟极少开口,将讨价还价之事交给手下。两人对面而坐,铺开一张舆图,就该行哪条路进行探讨。

“依我之意,可从长安往荆州,再过豫州。”

桓容蹙眉。

这条路最短,但豫州是个大问题。

“我日前得悉,前豫州刺使袁真的嫡孙现在幽州。”秦璟点了点舆图,指尖划过豫、幽两州交界。

“秦兄想说什么?”桓容眼神微凝。

“袁真嫡孙在此,定然不缺袁氏部曲和仆兵。”秦璟倾身靠近,一瞬不瞬的看着桓容,压低声音道,“容弟何妨找来问一问,是否有人知晓暗路,能绕过州境守军?”

袁真执掌豫州多年,叱咤一方,手中势力不可小觑。

留给袁峰的都是心腹部曲和百战之兵,没人比他们更了解豫州。有这些人带路,防范再严密也能找到空子。何况是新掌豫州,并不十分得当地人心的桓大司马?

桓容沉默了。

“容弟?”

“容我想想。”桓容没有立即点头。

“好。”秦璟眸光微闪,并未深究。

事实上,哪怕不用此法,照样能将人送进幽州,不过是麻烦一些。但既然有捷径可走,何必舍近求远?

足足耗费三日,双方才最终定下契约。

参与谈判的谋士都有几分力竭,看向对方,心中很是忌惮。

表面依旧维持客气,互相推崇,颇有几分相和。私下里面对桓容秦璟,都是口风一变:“彼者有大才,不得不防!如他日为敌,恐成心腹大患!”

收拢?

谈了三天,彼此都摸清几分底细,这个想法压根不可能实现。

不提双方如何想,最终契约达成,秦璟和桓容分别签字盖印,刻印成两份竹简,郑重收入木箱。

“胡商之事便依容弟之意。”秦璟道。

桓容点点头,表情略有几分僵硬。目送秦璟走出正室,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不由得捏了捏眉心,颇有几分疲惫。

与此同时,在氐人和秦氏疆域的交汇处,三辆马车正飞速前行。

马车之后,几十名身着皮甲的部曲不停开-弓-射-箭,阻拦追杀的氐人。

箭矢零散飞落,氐人不远不近的跟着,奇怪的没有还击。

马车上,一名身怀六甲的妇人蜷缩在角落,双手被捆在背后,嘴里塞着布条,仇恨的瞪着一名中年男子。

男子身着青布长袍,面容清癯,表情中带着愧疚,很快又变做坚定。

“阿妹,为兄也是无法。”

妇人满眼血丝,愤恨到极点,拼命的挣动手脚。或许是挣扎得太厉害,脸色忽然变得惨白,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

“阿妹!你哪里不适?”

男子担心妇人出现差池,使得计划中途生变,匆忙解开绑在妇人嘴上的布条,问道:“可是……”

不等他将话说完,妇人一口咬住他的虎口。

“贺野斤,你不忠不义,狼心狗肺!为金银投靠氐贼,杀害旧主,害死贺野部几百人,如今又要以我为饵,你不得好死,人鬼诛之!”

妇人声音沙哑,却是字字如刀,仿佛带着诅-咒。

她出身贺野部,本属高车一支。祖上不愿臣服鲜卑,举部迁入西域,逐渐归为西域胡。因部落同凉国结好,于三年前嫁给世子张寔。

数月前,凉国都城被破,王猛率大军深入凉国腹地。她随张寔一同逃往沙州,不顾身怀有孕,主动往部落求援,哀求其父出面联络西域各部,共同抗击氐人。

不料想,本在凉国为官的亲兄暗藏-毒-心,早在数月前暗通氐人,不只送出部落情报,害得族人尽被屠戮,更-毒--杀-张寔和凉国旧臣,伪造张寔亲笔书信,以亲妹为饵,意图引秦氏入瓮,铺成通往长安的富贵大道!

“贺野斤,你不得好死!”

“住口!”贺野斤狠狠给了妇人一巴掌,厉声道,“你若再不老实,我便杀了腹中的奴儿!”

妇人嘴角破裂,鲜红的血丝蜿蜒而下,面上仍无半分怯意,双手护住腰部,目光愈发凶狠,犹如护崽的母狼。

“杀害未出世的孩子,贺野斤,你会受到天神惩罚,永生永世沦为猪狗!”

“住口!”

贺野斤恼羞成怒,又狠狠扇了妇人一巴掌,将她的嘴堵住,目光阴沉,表情狠-毒,仿佛披着人皮的恶鬼。

荆州,南阳郡

秦策五子秦玒率五百仆兵刚刚抵达,计划接应张寔一行。

秦玒刚满十九,尚未及冠,却已是久经沙场,没少随父兄出兵。

这次本该是秦玚前来,不想慕容涉突然集合力量,试图拼死一搏。秦玚和秦玓率军迎战,实在-抽-不出手来,只能调拨五百骑兵,将接人的事交给秦玒。

“郎君,前边有动静。”斥候下马禀报,“是张世子的马车,身后跟着几百氐人。”

“整队!”

秦玒跃身上马,抓起扎在地上的长-枪。

“随我前去接应。”

“诺!”

五百仆兵陆续上马,飞驰前行,留下遍地烟尘。

骑兵的背影逐渐远去,一只渡鸦忽然飞来,落在秦玒栓马的枯树上,收拢双翼,发出一声刺耳的鸣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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