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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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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桓祎瓮声瓮气道,“可想起阿母和阿弟之前,我就觉得憋气。”

“阿兄,事情都过去了。”

“恩。”桓祎虽有几分不情愿,到底还是答应桓容,今后会多加注意,“反正我只认阿母和阿弟,其他人和我无干!”

桓容点点头,并不打算勉强桓祎。代他选出两把象牙匕首,随即扯开话题。

兄弟俩行到东院,见过南康公主,话题三绕两绕就绕到了同周氏联姻之上。

“儿听阿母的。”桓祎耳根泛红。

“总要你看着合心才是。”南康公主笑道。

“诺。”

袁峰抱着弓箭,郑重谢过桓祎。

桓伟和桓玄记事以来,还是第一次同桓祎当面,都有几分新奇。

两个四头身看看南康公主,又看看桓容,得两者允许,迈步走到桓祎跟前,像模像样的行礼。

桓伟正身坐好,桓玄朝桓祎怀中一滚,长睫毛呼扇两下,大眼睛闪着光,道:“阿兄,海是什么样,真有古人说的鲲鹏吗?”

桓祎僵在当场。

双手举在半空,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表情很是纠结。

南康公主不由得轻笑,桓容也不厚道的转头,肩膀可疑的抖动几下。

还是袁峰看不过去,很是严肃的将桓玄拉起来,解救了困窘的桓祎。在后者松口气的同时,忽然开口道:“阿兄,峰曾读《庄子》,言北冥有鱼,其名曰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如果桓玄和桓伟是纯粹的好奇,袁峰则是出于“学-术-性”的态度,认真的向桓祎进行讨教。

“敢问阿兄屡次出海,可曾亲眼得见?”

“这个啊,”桓祎想了想,道,“大鱼倒是见过,最大的像座海岛。是不是鲲,却是不得而知。”

接下来的时间,袁峰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桓祎不觉得麻烦,反倒说得兴起。

南康公主听得有趣,让阿麦去请李夫人和慕容氏。

“海外的事难听一见,无妨都来听听。”

一家人凑齐,桓祎干脆放开,从海外方物讲到风土人情,从小岛一般的大鱼讲到数量惊人的鱼群,又讲到三韩之地的药材、极南之地的香料,以及偶尔遇到的蛮人小船。

说到后来,门外的婢仆和童子都竖起耳朵,听得津津有味。

桓伟和桓玄更是瞪大双眼,满脸都是惊叹。

桓祎说得嗓子发干,停下喝几口茶汤,润润冒烟的喉咙,顺便想想该再讲点什么。

小哥俩互相看看,都是转向桓容,异口同声道:“阿兄,不要木马了,要海船!”

“我长大要和阿兄出海,去找大鱼!”桓伟握拳道。

“不只要大鱼,更要黄金宝石!”桓玄补充道。

桓容玩性突起,抱过桓玄,笑着道:“如果他们不给,阿宝打算怎么办?”

“打!”桓玄挥舞着刚得的象牙匕首,很是认真,“打赢就给!”

桓容不确定的看着四头身,问道:“阿宝怎么会这么想?”

“啊?”桓玄的神智曾经受损,在南康公主身边养了许久,逐渐开始恢复,但是,有的时候仍会反应稍慢。

听到桓容第二个问题,皱着眉头想了半晌,才道:“我看典司马和许司马比武,典司马赢了,许司马给了一把匕首。”

“……”桓使君头疼。

许超的匕首他知道,是一名欧姓匠人打造。

这名匠人是从长安投靠,一路跟着队伍南下,如今安家盱眙,在城内铁匠铺做工。

因其手艺精湛,据说还是春秋铸剑大匠的后人,州治所特地将他召入南城,录入军中匠籍,每月有俸禄可领。

此人忙着打造坚兵,同相里氏和公输长的徒弟改良武车,没时间打造寻常用的短兵。这把匕首很是难得,被许超凑巧拿到手。

自那之后,典魁就盯上许超,几次借口比武,终于赢得“彩头”。

万万没想到,这事被四头身凑巧看到,还视典魁为榜样。

看着认真的桓玄,桓使君莫名生出一个念头:该不该让他实现愿望?继续这样长下去,不会真长成个海盗头子吧?

转念又一想,如今这世道,上至士族高门下至庶人百姓,遇上战-乱都是朝不保夕。还提什么海盗不海盗,百分百的谁拳头大谁有理。

如果桓玄真有如此“志向”,做兄长的扶持一把也是理所应当。至于周围的邻居是不是又会遭殃……重要吗?

当夜,府内设宴,桓容和桓祎把酒言欢,无论酒量还是饭量,都迈上新的台阶。

袁峰嘴上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婢仆撤下的酒坛和饭桶,许久陷入沉思。

桓玄和桓伟满脸敬畏,幼小的心灵深深埋下种子:他们要成为阿兄一样强大的男人!

宴后,桓祎回到南院,倒头就睡。

桓容喝下醒酒汤,将温热的布巾覆在脸上,回忆宴上种种,不由得笑出声音。

自去岁北上,难得有如此放松的时候。

想到下月将启程前往建康,轻松的心情逐渐消散。取下布巾,透过半开的窗眺望夜空,目及明月高悬、繁星璀璨,无声的叹了口气。

宁康三年,四月乙酉

苍鹰飞入西河郡,带回秦璟从广武送出的消息。

看过信件内容,秦策眉头深锁,面色微沉。

刘夫人用过汤药,精神稍好,见秦策沉着脸来到后宅,递出一封书信,眼底浮现一丝疑惑。看过信中内容,又递给一旁的刘媵。

“郎君从南地请来医者,却不往西河,要请阿姊至长安?”刘媵面露惊讶,转念又一想,能去长安养病,未必不是件好事。

一来,西河临近北疆,刚有几分春意,就连下几场冷雨,对刘夫人养病实为不利;二来,暂时离开西河,好歹能丢开这些糟心事,腾出空来,让阿晓彻底收拾一下蹦跶得太欢的。

不能将送入后宅的人全部清理,斩断几根爪子实是理所应当。

再者说,刘夫人的确身有旧疾,但吃了这些药仍不见半点好转,反而有加重迹象,刘媵难免担心。

现如今,秦策称王,有些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是快刀斩乱麻就能解决。能去长安养病,的确是个好机会。但是,刘媵有些担心,刘夫人的病体是否适合远行。

“夫主意思如何?”刘夫人按住刘媵的手,示意她莫要出声。

秦策皱紧浓眉,心中似在挣扎。良久,终于点点头,道:“我已命阿岍镇守长安,细君此去可安心养病。待到阿峥拿下姑臧,我会立即下令移都。”

刘夫人笑了,道:“我想阿妹同行,夫主可应允?”

“好。”秦策舒了口气,道,“如此一来,我也能放心。”

刘夫人没再多说,面露疲惫。

秦策并未多留,叮嘱刘夫人好生养病,他会将秦玸召回西河,护送刘夫人往长安。

“送夫主。”

刘媵送走秦策,命婢仆守在廊下,退回内室之后,立即合拢房门,几步走到榻边,低声道:“阿姊,真要去长安?”

“恩。”刘夫人点点头,道,“我提前给阿峥送信,就有这个打算。本以为会是彭城,没想到是长安。这样也好。”

“阿姊是说这里呆不得?”刘媵面露惊怒。

“是不是,且看看再说,总是小心无大错。”刘夫人按住刘媵,道,“阿妹,今时不同往日,夫主已经称王,刘氏坞堡纵然再起,也不过是个空架子。”

“阿姊,”刘媵反握住刘夫人的手,道,“刀山火海,我陪着阿姊!”

“不至如此。”刘夫人咳嗽两声,“阿嵁虽是废了,还有阿峥。阿峥之后还有阿岍和阿屺几个。只要他们在,夫主定会顾念几分,朝中那些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说到这里,刘夫人声音更低,面色依旧苍白,双眸却黑得惊人。

“最重要的,不能有‘意外’,阿妹可懂我的意思?”

“我懂。”

不能让秦策再有儿女,尤其是送入后宅的那些,一个都不行!

“这次去长安,正好避开嫌隙,方便做些安排。”刘夫人闭上双眼,靠在刘媵的肩上,“阿妹,如果我撑不过这回,你要代替我……”

“阿姊!”刘媵拦住刘夫人的话,牢牢握紧她的手,“阿姊,当年能做到,如今也能!那些人不会得意多久!”

“好。”

刘夫人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姊妹俩互相依偎,如幼时一般。

傍晚的阳光门缝洒入,两人在地上的影子不断拉长,渐渐变得模糊。待阳光彻底消失,影子也完全融入黑暗之中,再寻不到半点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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