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板,实不相瞒,我们厂子得到您的帮助之后,本来恢复得很不错的,但最近不知怎么的,客户纷纷退单,而我们的库存还积压了很多,无法持衡,本就摇摇欲坠,厂长他也一筹莫展。这一听到您要散伙的消息,整个人就失去了支柱。”
王小贱说这番话是想获得张铭的同情,但他却忘记了,张铭是个精明的生意人,和他们这样土生土长的老实人并非一样。所谓,无奸不商。
“小王啊,我不是打算撤资,是决定了撤资,所以才要依厂长来找我。”张铭强调自己是“决定”,并非“打算”。
这强调,让王小贱更加焦虑。
“张老板,您投资好好的,干嘛要停啊?”
“哎呀,小王,刚刚你自个还说,厂子最近出了问题。我是生意人,我要保护自己的利益。你们工厂不是我投资多少就能解决的问题。我投资之前,你们已经出现过一次这样的问题了,现今我投资后又出现这样的问题,这反映了什么?你们经营出了问题!你们没法子跟上时代的脚步。”
张铭这一番话是故意说给王小贱的。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工厂为什么出现这些状况。
王小贱根本无法反驳张铭的说法,他本就口钝,遇到如此精明的商人,自然是接招不住。但他还是不能放弃。
“张老板,我们得到您的投资后状况一直很好,现在出现的小问题,只要您不散伙,我们一定会克服,恢复好运作的。再说,您也没亏钱啊!”
“小王啊,你别提钱的事。我都跟你说了,我是生意人,商人。我要对自己的利益负责。如果我的钱放在你们厂里不能钱生钱,那我为什么还放在那里呢?”
“张老板,您就当行行好吧!您看,我们厂长还在医院躺着呢。工厂还欠了工人半个月的工钱,供应商那边的月结也快到了……”王小贱几乎是哭着说出这番话的。他太心疼依邵阳了。
“哎呀,小王,你看你们,这么糟糕的情况也不早和我反映。我是你们的投资商啊,你们这是欺骗我啊!”张铭明明知道这一切,却仍然装腔作势的质问王小贱。
见情况无法扭转,王小贱心冷了。
“张老板,您有您的决定权,您见死不救,我也没办法。撤资一事,您就不用找依厂长说了,我替为转告。我替我们厂长谢谢您之前的帮助,谢谢了。”
“小王啊,我也是爱莫能助啊。你一定要劝劝依厂长,放宽心,东山再起,还是好汉一条。”
看着王小贱离去的背影,张铭不得不承认自己太过残忍。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依邵阳会落得如此下场。但自己作为商人,也是在商言商,不可有妇人之仁啊。他努力的安慰自己,希望能自我宽恕。撤回投资后,自己也就完成了交易。商人在商,仁义二字,早已模糊不清,何必纠结?
(29)
王小贱很快就赶回了医院。
撤资的事实,他必须如实告诉依邵阳。都是堂堂七尺男儿,东山再起便是了。
他走进病房时,柳如已经来了。
看着柳如哭红的双眼,王小贱的心更加难受了。“嫂子,我实在是对不住你。”作为兄弟,看着依邵阳到如此场地,王小贱内心的忠义使他过分的自责。
“小王,别说这样的话,我知道你们近来都很辛苦,事情到这个田地,也是没得办法的,怎能怨你?”说完柳如便起身挪着身旁的椅子到王小贱面前。她还是很从容,却只是表面上。
王小贱根本无法安心站立,更别提坐下了。他摇了摇头,“嫂子,实不相瞒,厂子的情况一早我们就察觉不对,但我们也已经四处找人找关系,还是没能挽救。张老板他也是精明至极,根本不愿插手这无利的厂子。说到底,商人终究是商人,而我们一开始就太依赖他了,以为得了神佛庇护,却大展手脚……哎……”
柳如也轻轻的叹气道:依靠他人,终究不是法子。我们一开始也是依靠李德阳的帮助,后来他离开了莫城,我们便遇到了危机。现今又是如此……这可如何是好?商人言利,无可厚非。也不能单单怪罪他罢了。或许当真是我们自个运作出了弊端,却未曾发现。
“哎……嫂子,你身体不好,就别守着了,我来吧。一会邵阳醒了,我让人通知你。”
“小王,你就别替我担心了,我没事儿。厂子里现在肯定乱成一团了,你赶紧回去处理吧。该做的,都替邵阳做了吧。”
王小贱也担心厂子里的情况,答应了柳如,又匆匆赶往了工厂。
柳如看着躺着床上的依邵阳,心里害怕得要命。她万万没想到,厂子又会遇到同样的问题。她也不愿意责怪依邵阳,不愿意怀疑他管理出了问题。她知道依邵阳是极其怕失败的,不然怎么会听到撤资的通知便立刻昏倒?她不怕厂子倒闭,不怕没有富裕的经济。她怕依邵阳接受不了这个打击,造成精神伤害,更或者是自暴自弃。
她握着他的手,给他温度。像当年他给她温度一样。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原点,画面再次倒回。她又红了眼圈,应该说她根本没停止流泪。她心疼,心痛……她本便是那如水般柔情的女人,遇如此光景,岂能不落泪?
“邵阳,我对不住你……”
柳如低声抽泣着,说的话也是极其小声的。若此时有人在她身边,也未必能听到。
“我对不起你……我不能在事业上帮助你,还给你带来了那么大的伤害,我对不起你……”
说到伤害,柳如的泪水开始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她从未停止过对李德阳和依邵阳的爱,她太贪心了。贪念,导致眼前的丈夫受到情感的侮辱、伤害。也让李德阳蒙上了仇恨的布。贪念,也害死了她未出世的孩子。但依邵阳却无法憎恨她,也无法放弃她。也许爱的太深,让依邵阳失去了情感的天平秤,忘记了自我。
她越发觉得自己罪孽深重,趴在了依邵阳的胸口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