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那座坟
莫城的夏天要比广州的夏天来的温柔一些,白天会燥热一些,但到了晚上海风一吹便凉了起来。为了消除一天的炎热,每当到了傍晚时分,镇上的大人小孩便会来到海边,伴着海上落日的美景,上演天伦之乐。
海上落日的余晖照在海面,小朋友在嬉闹着,大人们追赶着小朋友,海风轻抚着一切,像母亲温柔的抚摸自己的孩子一样。
依邵阳走了,王小贱便下令一家人不准去海边。
镇子里的街道,过了十几年,俨然没有变化。
路,补了又补,多少还有点坑坑洼洼。就像这个小镇,多少人来了又走了,留下一个个故事,有平凡的,有惊奇的。大大小小的商铺,挤在在小小长长的巷子里,商品被摆的满满的,一点也不整齐。
路上的行人却比十几年多了几倍,尽管是杂乱的商品,经过一上午的行人光顾就卖完了。长此如此,小老板们也就不爱把商品收拾得整整齐齐了。
各种招牌横着竖着放在每个店铺的门口,古朴的字迹,放眼看过去,仿佛以为自己穿越到了民国时期。
王小贱坐在自家水果店的门口藤椅上扇着扇子,妻子在张罗着生意。店铺处于巷子的正中间,也就40平米,水果摆满每个角落。
这么一算,王小贱做水果店老板也有十三年了。当初挤破了脑袋,求爷爷告奶奶的,才弄来这个商铺,一家人才算有了个着落。
他看着一个个走进店里的顾客,摇着扇子,像是要把顾客看了个透。
有妇女,有老人,有小朋友,他们拎着一些水果,和王小贱的妻子寒暄几句便离开。
古老的风扇在王小贱身边咯吱咯吱的转动,好像摇了几个世纪那样。
王小贱穿着一件不怎么新的衬衫,一条过膝的短裤,一双拖鞋,活的极有小老百姓的样子。假如没有那些变故,依邵阳也没有离开,现在他一定不会是这幅模样。
妻子端来一盘切好的西瓜放到王小贱跟前的桌子上。
一盘切好的西瓜,一壶去年的旧茶,一个转动艰难的风扇,一个看尽百态的中年人。构成了一幅画,夕阳西下的安宁。
王小贱用手拿起一块西瓜,放进嘴里,冰凉凉的爽意穿透全身,将正午遗留在体内的燥热消除。他露出满意的微笑,又吃了一块。
看着逐渐变红的天空,他知道,海边又要热闹起来了。
他眉头一紧,倒上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咯吱咯吱,藤椅发出声音。
妻子看向丈夫,表情很平静。她知道,他又要上山了。每周的今天,王小贱就会去看依邵阳,兄弟之情如此,实为难的可见。
妻子走来,递给王小贱一顶帽子和篮子,篮子里是一些酒和水果。
王小贱接过帽子,往头上一扣,拖鞋踏踏的走了。
妻子把西瓜端走,收拾了茶具,继续张罗生意。
夕阳把街道照的通红,人们的脸上都红彤彤的,行人慢慢的变少,巷子看起来宽了许多。
“小王,又上山啊!”
王小贱冲对方笑笑点点头,继续走出巷子。
整条巷子里的小老板,都知道王小贱、依邵阳。对当年的事,镇上的人更多的是选择沉默,将他人的伤痛隐藏。
王小贱已经走出了巷子,此时的巷子人更少了,突然就有了空旷的错觉。有的商铺开始收拾、打扫,已经准备关门。热闹,即将伴随黄昏的来临而结束。
王小贱的妻子把店铺外的桌子搬走,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那么红,像血一样。她眉头一紧,又赶忙把东西往里搬。
王小贱来到了后山。经过了冬天的寒冷,春天的苏醒,夏天的一草一木显得绿意匆匆,分外妖艳,丝毫不畏惧炙热太阳的照射,放肆的享受夏天。夕阳打在草木身上,随着风的舞动,草木也跟着舞动起来。整个后山安静又肃然,普通人这个时候来到这里怕是大气不敢出。
小小的山头,没有多少做坟,这大概是王小贱经常来看望依邵阳的目的吧。
王小贱越过这些可爱的草木,来到了依邵阳的坟前。
坟前若清亲手种的桔梗花开的很灿烂,肆意的在风中摆动,像是在欢迎王小贱。
——嘿,好兄弟,好几天不见。
他扫去墓碑前的树叶和泥土,从篮子里拿出一些水果摆上,又拿出一个杯子一瓶酒,他往杯子里倒满酒。这酒,是当年依邵阳最爱喝的。
“邵阳,我来看你了。”
说着自己拿起整瓶酒喝了几口,坐在地上默不作声。
泪水从王小贱眼角留下,静悄悄的。
一只乌鸦头他头顶飞过,发出刺耳的叫声。
“邵阳,我想,真相……是否该告诉若清了。”
咕噜咕噜,又是几口酒下肚。
坟前的桔梗花停止了摆动,依邵阳在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