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板娘的絮絮叨叨中,简如风的神思也绕了千百回,在边缘地带生存的尽是可怜之人,但人与人之间却是相互猜忌,并不互助,唯独在这个遗落的小村庄,他重拾温暖。
那时候,他每次来,老板都会让伙计端一碗热腾腾的面给他吃。
他心中感恩,却不想利用别人的用心,天天来蹭,最多也是三五天才来一次,每一次,都是饿得两条腿发晃。
后来,周围的人慢慢知道,简如风年纪小小却要照顾生病的母亲,每日一早便沿着川西外河的河道挖药材,卖给这里的药店,换一些米粮。
乡邻都是热心之人,知情后,平常给他捎些吃的外,有时过年过节还会送他一些冬衣。
也是在这里,他知道了很多关于白族祖先的故事,他由此而知,白族人擅蛊,及白族人败给姚族先人后,避入川西沼泽,那时的他,做梦都幻想,有一天,他会遇到一个白族祭师,解开母亲身上的蛊毒,然后,母亲会带着他远走高飞。
他吃了两年的百家食后,也就是那晚,母亲蛊毒发作,七窍流血,他不过是三尺之身,背着母亲走了二十多里路,虽然暂时救回母亲一条命,但他决定冒险闯入川西沼泽,去找白族的先人。
在后来的岁月中,他感恩图报,一直暗中给这里的受蛊毒所扰的百姓偷偷赠药,将多余的珍惜药材卖给药店。
潜入姚族后,他担心这村里的百姓受他牵连,多年过门而不入。
这一晃,竟是五年光阴,当年看着成为新嫁娘的女人,如今成了孩子的母亲。
姚夜辰听到老板娘含泪提到年幼的简如风有一年独自背着奄奄一息的母亲,在寒夜里走了二十多里路找药店老板求救,他略显淡紫的双唇微抿,周身弥漫的凛然冷漠气息。
这是他的罪孽,也是他无法挽回的过去!
两人用完餐,简如风偷偷在柜台那留了一百两银子。
这里离沼泽近,湿气大,每日到下午申时便开始下连绵小雨,姚夜辰买了一把油花伞,揽着少年的肩,少年怀中抱着一个大竹篮,就这样缓缓行在小石路上,衬着天青色的雨帘,如同一轴天然描就的水墨画。
偶尔会看到几个孩子冒着雨在街边玩捉迷藏,简如风会停下来,将手中的竹篮小心翼翼地放到姚夜辰的怀中,明知道宝儿不会醒,还是吩咐一句,“小心点,别惊了宝儿。”
他去附近买了几十包花生糖,要分给他们,孩子们对他很陌生,却一点也不惧他,纷纷围上来摊开黑黑的手掌,睁着期待的双眼等着。
简如风一人分一包,看到最小的男娃娃,忍不住上前抱住,袖襟轻拭去男童两鬓的水汽,轻叹一声后,多给一包糖,吩咐,“下雨了,回去吧,别生病。”
走到一家面粉店里,买了三十斤面粉,三十斤小麦粉又去另一家买了五斤肉,十条活鱼,各种蔬菜水果,两人商量着先包一顿饺子吃,剩下的做馅饼,放着风干后,放着慢慢吃。
黄昏之时,简如风带着姚夜辰回到边缘地带。
多年未回,竹屋里透着一股浓重的霉味,简如风看了看墙角那孤伶伶的竹席,脑子里晃过母亲蜷缩的身影,暗叹一声,走了过去,俯身将竹席卷起,立在了墙角之上。
简如风身体不适,抱顾容月舒舒服服地靠在墙角,指挥姚夜辰打扫,清洁,而后让他和面,切肉,杀鱼,生火,看着他被黑烟熏得直呛,还很不地道地逗趣着,“宝儿,宝儿,你看你姨娘又漂亮,又能干,这火升得快把咱家房子都烧了。”
然后,他摆着顾容月的双手,做出兴奋得手舞足蹈的姿势,又学着婴儿咿咿之声,奶声奶气地地吐出一句:“姨娘娘,好漂亮,姨娘娘,好贤惠。”
姚夜辰单指挑开散落下来的鬓发,扬起染了尘埃的眉,淡淡地炫耀,“乖宝儿,爹都不会叫,叫姨娘了。”
简如风笑容僵住,这男人还真会占便宜。
随即,简如风重重往儿子脸蛋上亲一口,张扬地笑:“乖宝宝,爹疼死你。来,爹带你上屋顶,这里太闷,可不能让笨手笨脚的姨娘熏坏我家小容月。”
简如风撇下一脸幽怨的族长大人,带着顾容月跃上了竹屋的屋檐。
姚夜辰满头大汗又忙了半时辰,终于端了一笼的饺子跃上屋顶,与简如风并排而坐,搂了他的腰,“看什么,没有星星,没有月亮。”
简如风看着头顶上紫色的苍穹,缓缓将身子靠了过去,“辰,回去吧,别在这里陪我了,回去陪你二姐,人生有些事是不能错过,上天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姚夜辰微微一怔,“你知道了?”
“你夜里偷偷给我喂圣血,我知道!”简如风嘴角微微一抿,无声一叹:“前晚,田八丹来找你,说圣女病重,让你马上回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