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下,四野来风,因近水流,微带几丝湿润的水意,原野中熟落的草籽散发着草木淡香,令人微带几分醺然。也许是风太好,夜太美,界主在身边太令人心安,待界主离舍将视线自星空抽回时,殷流采在保暖的法阵中已昏昏然入睡。
界主离舍内心忽而格外温柔,他轻轻走到殷流采身边坐下,垂目轻柔地看着她的睡颜,竟有些担心,他的目光仍不够柔和,会将她从安睡中唤醒。殷流采曾问他“你准备怎么爱我”,那时他没有回答,只含笑看着她。
早在许久以前,界主离舍就发现,殷流采对他含笑的注视没有半点抵抗力,只要他笑着多注视她一会儿,她就什么都会答应,什么都会愿意,什么都能忘记。不讳言,这个发现令界主十分愉悦,愉悦之余却是感激,这世上,从没有人像殷流采这样,似乎倾尽所有,又似乎下一刻可以抽离所有。
爱得够深够疯,却依然保有自我,清醒非常,她啊,就是这样矛盾。
“你这样啊,谁都会被打动。”纵然界主很想伸手碰一碰殷流采的脸,却因不想吵醒她,动也不曾动。
夜深,长河坠明月,野鸟鸣松风。
殷流采沉沉睡了一夜,界主离舍便静静无言地看了一夜,只恨夜不够长,不能叫他这样一直凝视下去。此际方知,殷流采那句“看着你,我的心就满了”是如何一种感受,就如这长夜里静看着她熟睡,他的心亦是满的,一切不足与缺角都被抹去,如青山被抹去尘埃,如青天被抹去浮云。
在晨光中,殷流采睁开眼,入耳第一声是野鸟引颈而歌的长啸,入眼第一幕,却不是青天野树,朝阳出云端,而是轻柔的注视。至于为何是轻柔,殷流采也说不出,只觉得是又柔软又轻,像是羽毛落在她手心的刹那:“界主……你,你不会一晚上没睡,一直这样看着我吧?”
“只有惊讶?”
殷流采才坐起来就听到这一句问,刚要出口的话就变成了一声咳嗽,她咳完没好气地白界主一眼:“不止惊讶,还有得意,很得意很得意,你喜欢听这个对吧。”
“你也喜欢我看你一晚上是吧。”
两人都白对方一眼,又同一时间笑出声,殷流采捶界主一下说:“你倒是学得很快嘛。”
“不然呢,总还有更漫长的时间要相处,不学得跟你一样,必少许多乐趣。”除殷流采的关系之外,还有一些别的原因,被殷流采“改变”过后的真仙界所发生的一切,关系到他身上的这些,也多多少少影响到界主离舍。
他肩上所负之重,不再如从前那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年少时的遭遇对他性格的影响,到如今也渐被抹去,虽还余有一些,但已经很少很少。一个人,脾气性格,言行举止,教养习惯的形成,正是他当年失去父母不得不往凡世苏家寄居的年龄,是以之前他受的影响颇大,毕竟成年之后,即使知道是错,人也很难改变已经形成的性格。
正如殷流采那句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幼时经历过的一切,到长大后都会刻在骨头里难以抹除,即使修为再高,也仍是一样。
殷流采:“嘿,这说明你越来越爱我了呀,有句话说得好,爱谁就会变成谁。”
话音才落,界主脸色顿有点难以形容:“还是不必了。”
“喂。”
界主哈哈大笑,揽过殷流采紧紧抱一下松开,道:“洗漱一下,吃点东西,我们启程往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