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欲开口,忽见周围人从众多,想到自己如今处境,倒不如不认识为妙,于是调转了头急忙走开道:“公子认错了,我并不是什么四姑姑。”
巧儿不明白她为何如此避讳,忙追上去攥住惜春的衣襟道:“谁都可以认错,自家的姑姑难道我也会认错吗?姑姑眼下过的好吗,怎么也流落至此了?”
惜春摆脱不得,未免又急又恼,冷了脸沉声呵斥巧儿道:“你这人怎么这般胡搅蛮缠,对待出家之人也太无礼些。红尘与我,已然相隔两世,即便我真是你的四姑姑,如今遁入空门,你我之间也无任何干连了,公子不必再跟着我了。”
说着,甩袖就急急要走出人群去。巧儿呆愣在原地,想不到这个姑姑当真冷心冷面,连六亲都不认了。举目随着惜春的身影望出去,巧儿见她背后衣衫褴褛,虽洁净淡雅却摞满了补丁,哪里有昔日侯门公府之家大家闺秀的样子?再看自己也是不敢露出真容,心里不免苦楚,狠了心仍是不顾惜春劝阻,强行追过去,将自己袖子里笼着的铜板悉数掏出来,全都搁进了惜春的铜钵里。
惜春面上一僵,伸了手就要拿出来还给他,却被巧儿一把按住,意味深长的说道:“方才师傅说了,你我二人已再无干连,那么别人的布施师傅可以收下,为何我的布施师傅不收呢?难道出家人也在乎多与少么?如果师傅当真觉得过意不去,那么就请师傅也为我祈福一次吧。”一面说,一面就直直望向惜春,等她答复。
惜春心思微动,自从家破人亡之后,她已看破三春,每日里只以诵经化缘为重,想不到有朝一日经能与故人重逢。口中长长舒口气,惜春看着面前之人坚定不移的神情,暗道这个巧姐果然有她母亲的几分厉害之处,又见她虽是粗布衣裳,却难掩天生华贵,也算是贾府祖德庇佑,不由得怜爱心起,遂改了语气,温声说道:“既然公子这样说,也该当是你我有缘,小尼不才,往昔也曾习得看相之术,不如替公子卜一卜前程,也算是小尼报答公子的布施之情了。”
巧儿听了欢喜,真就伸出手来道:“如此,有劳师傅了。”
惜春连说不敢,这才拿过巧姐儿的手,仔细看了她的掌中纹络,念了声佛道:“阿弥陀佛,公子今日出门见到了什么?”
巧儿思量一回,想着现在乃是春季元始,便答道:“燕栖梁下,百废待兴。”
惜春不觉含笑:“这便是了,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公子,你虽然近难在即,但祸福相依,之后自然有你的益处。切记不要贪恋荣华富贵,务必抽身早。”
巧儿忙道:“近难在即?姑姑可否告知是何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