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巧儿跟着周福襄进到园子里去,周老爷正带着三五清客相公坐在临池搭建的亭子里纳凉歇息,阶下一色青衣随从,往外是穿凿成月牙形的荷花池,池中水引自京郊护城河,池壁雕有石蟠首出水口,池中芙蓉出水,游鱼穿泳,颇有夏日雅趣。见他们过来,随从们便一叠声的报说哥儿到了,那起清客相公们忙都从亭子里起身笑道:“小世兄多日不见,身子可好?”
周福襄笑说好得很,又问了清客们几句,巧儿跟在身后,抬眼觑了周老爷一面,见他面堂巍峨,眉宽目广,是个心胸豁达的模样,待人又甚为和气,一见他便笑问周福襄道:“这位便是那日你说的新请的伴读吧?看年岁,倒比你小了好些,我们正不知书读的如何,今儿你们一起过来,趁着相公们都在,便考你们一考,不知使不使得?”
周福襄因深知巧儿脾性傲而不桀,且敬服他博学强识,便笑道:“没什么使得使不得,父亲要考只管出题便是。”
周老爷并相公们都笑了,道:“你这会子竟越发大胆起来,往常听说要考你,总吓得避猫鼠一般,可见这些日子是读出些道理来了,所以才不怕的。”
周福襄笑了不语,周老爷便叫内里一个唤作孟廷芳的清客出来,命他出题限韵,只考五言并七言律,以梦甜香燃尽为准。孟廷芳因看满池舒绿,鹅黄点娇,便以荷为题,限了门字韵。题目不难,难的却是荷花诗早已被古人写遍,若要出新着实要费好大的心思。
巧儿有心守拙,既不能太过出挑,又不能太过浅显,只胡乱写了一首敷衍,周福襄行事恭谨,倒是本本分分写了一首。相公们见他们做完,都拿去传看一回,夸赞巧儿年纪虽小,却于韵上精通,只是意境未免寥落些。抽回手又去看周福襄的,不论真心与否,倒是都极大地赞美了一番。
周老爷心内听着欢喜,又道:“巧哥儿也倒罢了,他毕竟年纪小,能说出太液芙蓉入玉门之句就已经是难得。雁卿你却不然,眼看就要到秋闱之日,似这等诗作,便是再做百首也难能出头。”
周福襄早听惯这类言语,心中并不计较,唯有听见周老爷夸赞巧儿,他心内才真正欢喜,便只望着巧儿低笑。一旁的清客见他不说话,都以为是让周老爷唬住了,忙道:“哥儿大不过十五岁,能有此等本事就已属不易了。况且说到秋闱,我倒是觉得这一回考不上才是上策。”
众人诧异不已,忙都问道是为何。
那人叹息口气道:“说来话长,诸位可曾听过清玉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