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苹眉间蹙的更深,看了巧儿一眼,又看了一眼周福襄,竟不知两个人玩的什么把戏了。巧儿正怕周福襄说得太多,见青苹不解,偷偷在底下摆了摆手,不欲她再问下去,转身对周福襄道:“我出来了一天,也是时候该回去了,就不跟大爷一路走了,直接从这边夹道走去角门就是了。”
周福襄抬眼看了看头上,见天色还早,竟不想他回去的那么快,拉住她笑道:“慌什么呢,好歹再留下来陪我说会子话,这个大红的汗巾子回头我让明月她们包起来,你再拿了家去。”
巧儿忙说不用,仍是脱身想走,青苹看周福襄挽留殷勤,自个儿又有一肚子话要和巧儿说,便也想她留下来,遂道:“大爷都这样说了,哥儿就晚些走吧。回头我让二门的小厮抽出两个人来亲送了你回去。”巧儿无奈,只得依了他两个,往周福襄屋子里去。
明月丹阳见青苹也跟着过来,都迎出来笑道:“青苹姐姐,你派了谁来不行,偏要自己跟着过来,仔细把你也晒了。”
青苹笑道:“我们从廊桥那里过来的,倒没有晒到。”正说着,周福襄屋子里的小丫鬟双喜双陆都奉了茶上来,周福襄忙道:“才从太太那边喝过来的,又吃了些冰镇葡萄,不用再上茶了。”双喜双陆便笑的将茶端下去。
因是回了自己卧房,且身边跟着的都是亲近的人,周福襄正嫌出去一趟热出了汗,明月便叫双喜用黄铜盆打了些水来,伺候着周福襄去屏风后面擦洗。恰好外头有个老妈子来找那一回插花用的耸肩美人瓶,说是陈姨娘见院子里的花开得正好,要插一瓶在屋里。因没合适的东西,闻听这里有好些瓶瓶罐罐的,来借一个,等花落了再送回来。
丹阳便带着那婆子去后头阁楼上取了,两个小丫鬟也被叫去帮忙扶梯子,屋里就只剩下青苹与巧儿两个。青苹趁机扯着巧儿的衣衫,两个人离得屏风远些,青苹才道:“姑娘背着我又想了什么主意不成,我竟不知道姑娘哪里来的一模一样的姐姐。”
巧儿偷偷打量身后,见无人跟来,才掩口笑着附在青苹耳边,把那日发生的事情都说了,青苹拍了拍胸口,松了气道:“真真你就是个鬼灵精,难为你这样的主意都想得出,竟敢胡诌出一对龙凤胎来。当年你若是真有个双胞胎兄弟,咱们二奶奶也不会身子弱成那样,还逞强再要生一个。”
巧儿笑了笑,因事牵自己母亲,倒不好多做评论,故而抿了唇不答。青苹无意唠叨两句,正怕勾起她伤怀,忙止住了不说,又道:“这主意一次两次还使得,若是多了只怕让人生疑。再不然,若是让这府里的人知道,万一兴起,叫你喊了你姐姐来,到那会子我瞧你空口白牙的怎么给人变一个去。”
巧儿低声笑道:“这事我心里自然有主意,倒是忘了问姐姐,连日不见在府中可好?”
青苹道:“好不好的,终归都是这么个样。幸喜周老爷和周夫人都是极为明事理好说话的主儿,对待下人们又都和气,竟没受气。只要姑娘自个儿保重了,我也就知足了。”
巧儿笑了欲语,周福襄正换了一身云白府绸夏衣出来,看她二人站在一处嘀咕,便道:“姐姐和天巧在说什么,要有新鲜的事也让我知道知道。”
青苹唬了一跳,转过身看他神采顾盼,明耀如春,真正的佳公子模样,又是笑又是赞道:“偏你耳朵灵,我们还没说什么呢,你就过来了。好好地怎么把衣服换了,照我说这样热的天气,待会子吃饭的时候还会有的汗流呢,若都是你这样,府里一日的衣服竟洗不完了。”
明月恰此时端了黄铜盆出来泼水,听她这么说,便道:“姐姐不知这里的缘故,我们这位爷最是娇贵,也不知是不是西海龙王托来的,竟是个天生的水娃。便是秋季里暖了些,他也能流出许多汗来,更别说是夏日了。这也倒罢了,偏他又有个怪癖,流了汗必是要换衣裳的,若是不换,隔日一早准能起了一身的痱子来。姐姐说一日两三换就觉得了不得了,没见的到了八月里,别说白日里要换,夜里他睡了我们都不敢睡的,总要再替他换一身中衣才使得。”
青苹和巧儿便都笑了,青苹道:“那倒真是怪癖,这也可谓是富贵病了,亏得托生在咱们这样的人家,换了别人,大爷可不难为死。”说着,又推了巧儿一把道,“你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见风就咳嗽,雨点大的声音都能惊醒,可喜是长到这么大了。”
她因是自小看着巧儿长大,所以熟知巧儿的一切,听得明月那样说,心里只顾着疼宠巧儿,竟忘了这里已经不是贾府了,巧儿也不再是自己该忠心侍奉的小主。故而一席话说出去,不单是周福襄和明月感到诧异,便是巧儿都惊住了,不住的拿眼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