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巧儿果真独身回了斗春堂,到了翌日,方若兰轮值回房,因与他分住内外室,相处日久,直把他看做弟弟一般,见她回来便道:“哥儿来的正好,昨日傅大管家叫人递进话来,说是咱们头一批出的成衣,都已卖了个好价钱。还说若是哥儿回来,就往他前院去一趟,找哥儿有事呢。”
巧儿说了声好,整理了衣衫,抬脚就去了前院。
碧落轩里,只有傅安和何靖在,倒没看见和亲王。巧儿不及问,便听傅安招呼她说:“巧哥儿,我们等你许久了。”
巧儿微微笑了,走进轩里,一旁跟着傅安的丫鬟容月上前替他安放了凳子,又捧了茶来。巧儿谢过,便坐下道:“傅大总管找我有何事?”
傅安笑道:“没有别的事,自然为了绣坊才找哥儿的。才刚与何掌柜说呢,上一回做出的成衣,都叫城里的达官贵人留着了,这一次接了好几家的活计,闻说是要赶着冬至送去,想问哥儿进什么样的布料。”
巧儿想了想,不曾回答,却问何靖道:“何掌柜,现如今杨柳镇除了我们这家绣坊和杜绣山庄,还有哪里是做成衣的?”
何靖道:“还有些零散小户,都是闺阁里做的,用以补贴家用,不足为道。能说的出口的,就咱们这个绣坊和杜绣山庄了。”
巧儿又道:“那么,你可知杜绣山庄的料子从何而来?”
何靖道:“咱们这几处衣料布匹,绸缎向来都是从苏杭一带取货,锦帛则是从川蜀广西金陵买的,至于那些大毛狐肷,一则猎户所供,二则有行货商人往来交易。杜绣山庄亦是如此。”
巧儿不觉点了头,心内自思量几回,才道:“若是我们把这个布匹的生意也做过来,可有把握?”
何靖讶然,片刻才失笑摇头:“哥儿的心也太大了,这哪里就那么容易做的?苏绸杭绸既是江浙一带织造,自然有人做这个卖出的生意,岂容他人染指分羹,再则,咱们这个绣坊虽接了活计,到底是新开张,没有厚实的底子做依靠,万一那布匹半路出了什么事,赔都赔不起。当然,咱们是有和果两位亲王撑腰,不需担心银子的事儿,可生手入错行,便好比新娘嫁错郎,毁的就是一辈子啊。”
巧儿知他说的在理,只是心里犹有不甘,就又问道:“那么,我们若要把杨柳镇的生意全做了,掌柜可有什么主意?”
“这……”何掌柜眉头轻皱,想着杜绣山庄好歹在杨柳镇称霸了十数年,口碑尚可,这一个多月虽然叫斗春堂抢了几单生意,老主顾却不见少。
他这般迟疑,巧儿便明白七分,略一踌躇,倒是有了一计:“那么,咱们不如这样,既是赶制冬衣,想必他们庄子上春日的缎子还没进,咱们就先把春日的缎子定了,待过了年开春的时候,叫人去杜绣山庄预制些春衫,到时他们买不到缎子,必然高价征求,咱们就赚个中间差。”
何靖闻言,不由得与傅安狐疑相视,都问他道:“哥儿这是怎么了,处处与那杜绣山庄过不去。”
巧儿垂首浅笑:“没什么,只不过同行相争,总得使些手段不是。”
傅安蓦地失笑,倒是不知她性子里竟如此争强好胜,与那副柔弱的面孔颇不相符。既然把话都说开了,巧儿便接着道:“方才二位不是问进的什么缎子么,我想过了,苏杭两地的白绸府绸越多越好,云锦壮锦宋锦苏锦则够用就行,绫罗百匹,纱绢百匹,绮绨百匹,如此也算是不少了。”
何靖一面记一面笑道:“何止是不少,比之前预想的多了三倍都不止呢。”
正说着,进来一个才留头的小丫鬟道:“原来巧哥儿在这儿,方才你们那儿的青儿姑娘过来,正满园子找哥儿呢。”
巧儿眉目一动,知道青儿所谓何事,面上却装出无辜的样子问她:“青儿找我做什么?”
小丫鬟道:“没听清楚,好像说是哥儿家里有什么事。”
“哦?”巧儿佯作狐疑,忙起身对傅安何靖道,“我先去一步,二位慢坐。”
傅安何靖都道你自去忙你的,巧儿便跟着那丫鬟出来,直奔斗春堂,青儿果真在园子里急的团团转,四下青薇连翘绿萝若兰等人围随,一见她来,都说:“别慌了,别慌了,巧哥儿来了。”
青儿于是转过身来,急走了几步拉住巧儿的手道:“哥哥不好了,平姐姐叫人抓去了。”
巧儿故作惊惶,忙问她:“说清楚,我姐姐怎么了?”
青儿便照着前番两人商定好的说辞说道:“昨日姐姐回了斗春堂,没听见风声,人都说咱们家的平姐姐在周宅上叫官差拿了,说是犯了罪。周家太太急的不行,又找不到头脑,我和姥姥“听说了,不敢耽搁,早起就来告诉了你,只叫哥哥快拿个主意,救一救姐姐。”
“什么?”
巧儿忙做变色,拉住她道:“我姐姐素来为人稳重,又是居在内室,怎么会有犯罪之说。不行,我要去衙门看看。”
说罢,甩袖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