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沽酒(八)
2016-01-07 作者: 崔老三
三沽酒(八)
孟国国主,向来以暴虐残忍著称,枫茗送去和亲的第一夜便被砍下头颅悬于边界城墙,甚至来不及见到那据说俊美无双的孟国帝王。艳色的血洒在青灰色的土地上,那阖目的少女嘴边却带着笑意,仿佛憧憬于死后可以得到的安详与自由。
殷松陪着枫皓站在青央佛塔的顶端,远远望见那颗飘飘荡荡无所依凭的头颅,夜色凉风吹起他们的衣袍,枫皓双手紧握,指甲嵌入血肉中,殷松看着他冷硬的侧脸,只觉得一阵透骨寒气自心底泛起,他知道自此以后,没有什么能阻止枫皓去争夺这个天下了。
半个月后,当年枫皓于千锦阁巷口前救下的小男孩学成一身易术自云中城归来,青央军大破孟国边城连胜数役,将半边落川归入祈国版图。再来便是月牙湖子预城的三万大军全数被枫皓就地活埋!殷松于营前连跪数日也救不回一条性命,或许从那时起,他们两个之间便有了无法跨越的鸿沟,而之后的岁月更是让他们强硬的将彼此推离,直至落到永不相见的地步。
第二年开春,皇城终于有了动静,颁了旨说要犒劳三军。
当三个月后,枫皓和殷松率领两千轻骑入朝时,人人都看见储君的脸色变得十分难堪,他那骄傲的弟弟身后站着两个足以让朝野撼动的人物,明明身处九阶之下却恍然如在蔑视他,那双姜氏独有的蓝眸大眼里闪烁的,不知是天真还是狡黠,让人烈日中升出寒意,如堕千里冰窖,挣扎待死。
枫皓轻笑了一声,他撩袍跪地,道一声:“皇兄,父皇近日身体可好?”谦卑有礼的让枫连几乎捏碎了手边放着的碧玺。
“父皇自姜妃去后身体一直不适,皇弟既然回来了,不妨去宫中看看父皇,以解思念。”
“是吗?”枫皓沉吟了一下,“恰好北域有补身的圣品居莲,当初臣弟久居宫中不适青央城的积寒冰冻,便是全凭居莲盈气活至今日,所以此来特地命人备了些,待臣弟安顿下来便送入宫中,让父皇也试试。”
“……也好。”
待到枫皓和枫连你来我往夹刀带棍的叙完兄弟情已经日近中午,殷松无奈的抬头看了看晒得人昏昏欲睡的日头,而后实在忍不住懒懒的打了个哈欠,跪在他左侧的梓少华清清楚楚的听见青年将军嘀嘀咕咕的抱怨声,“跪了几个时辰了也不知道让我们起来,这做哥哥的敌意也太不知道收敛了吧。”
梓少华隐于袖中的手轻轻一翻,地上便弹起颗石子敲在殷松的脑门上,殷松轻哼一声,有些委屈的看向梓少华,年轻的易师便回给他一个鬼脸,然后颇为得意的微一昂首,殷松也不服输,他将一只手背到身后去,指尖凝起道法,也给了梓少华一记石头。两人有来有往玩的不亦乐乎,偶有错手打到枫皓后脑勺的也只当没看见,继续做着小动作,等勾心斗角的兄弟二人终于停下叙旧正式准备犒劳三军的时候,梓少华的白色长袍和殷松的铁甲下小石块已经堆作山丘,偏生这爱玩儿的军师和将军还能面不改色的随着众人落座,谁也不提空旷的九阶龙椅下两座诡异的石堆。
三天后,枫皓入宫,梓少华和殷松也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偷偷跟在他的后面收拾监视者,直至枫皓入了重重宫闱,他们方才退回王府部署下一步。
“鸿门宴啊,鸿门宴。”殷松双手抱臂踩在最后一个跟踪者的头上,王府不算奢华却也不小的院子里堆着几十个鼻青脸肿的黑衣人,“光是派来监视我们的就有这么多,我都不敢想象小军师吃完晚宴后在宫门外等待他的是什么阵仗了。”
“哼,皇兄一心想要除去我这个祸害,但他若想名正言顺尚差一条栽赃嫁祸的罪名,而今天下皆知因为母妃的原故我与父皇始终心存芥蒂,他要定我个谋害国主的死罪便只有趁现在这个绝好的机会,否则,他日我回到青央举兵而起,他就只能做个亡国之君。哈……要不是玉娘传回的消息,我倒真要在他手下做个冤死的鬼了。”枫皓目中燃起的怒火渐成燎原之势,让立于他身畔的殷松都感觉到灼热可怖,收敛着利爪的九五至尊抬头望天,入眼刹那风云诡谲,明明灭灭,“梓卿以易术幻容代我入宫,若能吊住老头子嗓子眼里的那口气,说不准今日我那几个哥哥就要死在辕门外了。”
“……”殷松轻微的叹了口气,他握紧身畔长剑,只觉得这王都南国的风竟比北城尚要冷冽刺骨,让人心寒。
梓少华入了九殿十八廷,一层一层的卫士便将内外环扣的朱门阖上,金属相撞的闷声四起,他身侧相傍的小侍卫明显害怕的瑟缩了一下。
“王爷,储君不让你带将军来肯定没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