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不慌不忙,“此前吴王殿下被人攀诬的时候,我听说过一种验明正身的办法。不用等孩子出生,可取母腹之中胎儿羊水,亦可验证亲缘。如今父皇还未安葬皇陵,正好可以验明!”
国丈脸色大变,“胡说八道!从未听说过此等办法!”
“回禀国丈大人,此办法古书亦有记载。”有个太医立时说道。
国丈脸色甚是难看。
大殿前头的氛围一时间紧张凝滞。
“禀吴王,人已咽气了。”杖责之人说道。
殿前的文臣不由人人自危。
李泰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带下去。”
那文臣被拖走,可地上杖上的血迹却赫然在目。
“不如请皇后娘娘前来?”李泰挑了挑眉。
国丈自然不肯。
不防备他自己阵营里头,忽然站出一人,“回禀越王殿下,臣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前些日子,皇后娘娘出宫,曾见皇后娘家表兄不止一次,亲近皇后娘娘休憩之所……”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
圣上停灵大殿,顿时有些不成体统。
国丈的脸已经启程了猪肝色,“这是污蔑!污蔑!胡说八道!”
李泰轻咳一声,“将国丈拿下!”
国丈以为他入宫之时,带了好些党羽,李泰就是有心,也不敢在灵堂上动他。
没曾想,他还真敢!
他先是打了他的党阀,杀鸡儆猴,让他党阀人心浮动。
又突然釜底抽薪,给皇后扣上这么一个肮脏的名头。
借机动手!
“奸诈,狡猾!小人!”国丈大骂。
他带了高手在身边,就是为了防备万一。
此时见李泰已经动手,他也顾不得装腔作势,立即叫高手护送他,试图逃出宫闱。
李泰轻嗤,“成王败寇,你本就是不择手段,又怎可用奸诈狡猾来指责旁人?”
国丈身边高手功夫不俗,奈何李泰当真是准备趁着今日,将他一举拿下。
便是他党羽在此,他亦不怕。
“有国丈党阀,都可一并站出来。”李泰笑道,妖冶的脸上,尽是冷寒之意。
打斗之中,袁江涛一柄利剑,没入国丈胸前。
袁江涛被国丈请来的高手一掌打伤。
但他临倒地,又翻身猛踢剑柄。
那利剑直接从国丈后心破出。
圣上灵前,一场杀伐。
血洗灵堂。
李泰面不改色,“父皇,让这些人都追随您而去吧,免得您一路孤单,无人陪伴。”
李泰说完,跪在棺木前,装腔作势的哭了几嗓子。
停灵七日,先皇大葬。
李泰虽然没有称帝,但吴王交了兵符,纪王早年间就被罢黜王爵贬为平民。
皇后遗腹子又被称是与旁人苟合。
国丈一死,皇后就上吊自杀了。
李泰指挥着宫中一切事务,运筹帷幄,已经和登基没什么区别。
不过是差了一道程序而已。
圣上大葬之后,请越王登基的声音就越发响亮了。
大臣三请,越王再三拒绝,这不过是走个过场,骗骗人好看罢了。
叫现如今的百姓们看看,越王殿下是如何的谦恭。
日后史书上再一记载,名垂青史啊!
这都是既定好的套路。
萧玉琢只盼着李泰能把重午好好给她送回来!
原以为景延年交了兵符,李泰就该放人了。
可李泰一直着手收拾国丈的人马,重午的事儿,提都没提。
有人口诛笔伐说李泰为人刚愎自用的时候,萧家的几位老爷立即站出来声援越王。
萧家虽然一直观望吴王,站越王队站的有些晚。
但越王却十分宠信萧家,他还未登基,便先让吏部拟定封萧家大老爷侯爵。
李泰“推辞不下”,只能“临危受命”登基为国君之时。
各方各派的文臣幕僚都坐不住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哪!
如今换了皇帝了,朝中也该重新洗牌了。
李泰后宫空虚,尚未有子嗣,这是大好的机会。
众臣说什么“无后为大”,皇帝家中无私事,皇子乃是天下大事,云云。
李泰不急不忙,直接丢出,“先帝驾崩,国丧三年”之令。
国丧那是大丧,莫说娶妻纳妾了,就是闲来无聊,让家里的舞姬跳个舞,乐师奏个乐都是大不敬。
出门在外,甚至不能朗声大笑。唯有垂头丧气,以示哀悼,才是对先帝对天家的恭敬。
皇帝有政令,大臣也有对策。
国丧娶妻纳妾不行,那就先把妙龄女子都送进宫吧!
临不临幸都没关系,先叫她们都伺候着皇帝,毕竟越王这年纪,早该妻妾成群,孩子绕膝了!
如今先培养培养感情,国丧一过,立即就能耕耘添丁。
王公贵胄都想方设法,想要往宫里头塞人。
李泰却在这时候,猛然丢出一个重磅炸弹。
“众位大臣,如此操心朕的家事,不就是怕东宫空虚,大夏再上演一场纷乱么?”李泰在朝上笑问。
众臣连声称是,并求圣上体谅他们一番苦心,为的都是大夏的朝政安稳。
李泰笑着点了点头,“众位爱卿,其心可嘉!不过朕早有儿子了!”
大臣们一惊。
李泰对一侧的太监微微点头。
太监立时扬声唱到:“请大皇子上殿——”
众臣惊疑不定。
没听说圣上还是越王的时候生的有儿子呀?
莫说嫡子了,就是庶出的孩子,也没听说过!
但见那一身华服,半大年纪,眉目俊朗的少年人昂首挺胸进得殿中的时候,众臣下巴都要惊掉了!
李泰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么大个儿子?
有那眼尖的却是认出来,“这……这不是吴王世子么……”
原本肃穆的朝堂大殿之上,一时间一片哗然。
众臣议论之声,便是太监高唱了两三次肃静,亦不能让其安静下来。
李泰这一手玩儿的,全然出乎众人意料。
待重午缓缓走上大殿,在次于圣上左手边位子坐下来的时候,大殿上还有不少大臣在交头接耳。
李泰目光温厚仁爱的看了看重午。
重午躬身颔首。
李泰的目光又转向众臣。
“李毅早在满月之时,就被朕赐名为李谦益。朕已经着礼部选良辰吉日,将李谦益列入朕的家谱,自此,他就是朕的嫡亲皇子。倘若哪位大臣对此尚有异议,可趁如今,禀奏于朕。”李泰缓声说道。
他在先皇帝灵堂前,直接杖毙一位大臣的血淋淋教训尚在。
谁敢在这时候招惹他?
万一不小心又成为他要“杀鸡儆猴”的那只“鸡”,可该怎么办?
再说了,他想挑谁当儿子,就挑谁,只要让大臣们心里头有个方向,知道自己该巴结谁就成。
如今李泰年轻力壮,便是立了太子,也有的是年头要熬呢。
有这么个现成的皇子,大臣们也没有旁的话说。
至于有心思往李泰身边塞女人的大臣们,也并未就此歇了心思。
反正来日方长,他们就不信,李泰还能是吃素的不成?
朝会过后,便有消息流露出来。
说是待重午在皇家族谱上,过继到圣上名下之后,就会被立为太子。
前朝皇帝无子,从旁的兄弟中过继子嗣的,也不是没有先例。
只是像李泰这般,自己还年纪轻轻,就过继兄弟家儿子的,倒是鲜有。
景延年虽未参加朝会,但这和他息息相关的事情,他还是立时就听闻了。
他当即就吓了一跳,来不及和萧玉琢商量,便直接请命入宫。
景延年入宫,不是求见圣上的。
他直接寻到了重午,“我儿,当初圣上留你在宫中,你说他答应了你条件……就是此事么?”
景延年眉头紧蹙,语气颇有些严厉。
重午还是多少有些害怕他这爹爹的。
爹爹叫他练功习武的时候,可是一点情面都不留,说打就打。
他看爹爹如此肃穆的表情,不由向后退了几步,“是,干爹说,如果我打赢他,他就立我为太子,以后把皇位传给我……”
“你……”景延年心气浮动,怒意浮现,“你怎会有此野心?”
重午皱了皱眉头,“男子汉大丈夫,想要建功立业,想要一统天下,有什么错?”
景延年怔了怔。
“爹爹想要做大将军,我却想要做能够指挥大将军,统领大将军的人,有什么错?”重午义正言辞,只是在他爹面前,他并不敢太大声。
景延年微微皱眉,这话,似乎没错,只是和他想的不一样……
“我胜了干爹,所以干爹在众臣面前承认了我皇子的身份!干爹说了,日后事事都带我在身边,不管是和大臣商议国事,还是批阅奏折,处理政务。干爹真心实意叫众人以我为尊,让我也好跟着多学些东西,爹爹以为不好么?”重午仰着上有些稚嫩的脸,看着景延年。
景延年眉头紧蹙,“并非不好……只是……”
他话音顿住,心里有几分发闷难受。
他对这孩子关注甚少,重午出生是在李泰身边,他幼时,又是养在李泰宛城府中。
他三岁被带回长安以后,他忙着平定叛乱,便是接了他住在吴王府的时候,父子真正相处,真正坐下来谈谈心的时候也少得很。
自己竟对自己的儿子,不了解至此!
“只是你若过继为他的儿子,日后便不能再叫我一声爹爹……你开口管别人叫爹爹,却叫我叔伯之时,我这心中……”景延年想到那情形,不由脸面黑沉,长叹一声。
重午笑了笑,“爹爹怎么如娘子一般,多愁善感起来?”
景延年吹胡子瞪眼,“你这不孝子!你说什么?”
敢说自己老子像女人?!
景延年伸手就要拽住他揍上一顿。
重午端着架子,抬手放在唇边轻咳一声,“爹爹息怒!”
景延年微微皱眉,心头酸涩。
这声“爹爹”他还能听多久呢?
“儿不是一时冲动,这段时间,儿住在宫中,一直在想着这件事。儿虽年幼,但儿当真有一腔抱负,若非登临那高位,儿的抱负将成为空谈!”重午声音还带着稚气,但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还真有几分谈论大事的沉稳。
景延年长叹一声。
他心头的亏欠之感,不由越发浓重。
“是我错失了你成长的过程,人说‘知子莫若父’,我却不知你还有这般理想抱负,我这爹做的失职,日后还有什么资格规劝你?”景延年本是劝儿子而来。
却把自己劝离了宫。
他没去见李泰,但重午所住宫中,两人的见面对话,几乎一字不落的都传进了李泰的耳朵里。
萧玉琢正在萧家拜访长公主,给长公主送来好多补身体的珍贵药材时,听闻了重午成为皇子的消息。
所以,她和萧家是同时得知这信儿的。
当时尚在朝堂上的萧家大老爷尚未回来。
但萧家却已经炸开了锅。
“好好好,玉玉当真有办法!吴王虽不夺权,吴王却生了个有出息的儿子!”老夫人笑着抿着茶汤说道。
萧家二夫人垂头,小声嘀咕,“当初重午不是在宫中,甚至不是在长安出生的。有没有可能,他根本就是当今圣上的儿子?”
“你给我闭嘴!”老夫人掀着茶碗就想砸到二夫人头上。
若是她年轻那会儿,这茶碗已经在二夫人脸上了。
人年纪大了,动作就越发迟缓,有时候顿一顿,那心头火也就灭了不少。
老夫人沉下脸来,“这话是可以随意乱说的吗?莫说叫吴王听见了定要发怒,便是叫玉玉听见了,也饶不了你!”
二夫人陪着笑脸,连连应是,“可是母亲……您以往不是不喜欢郡主么?怎的如今倒是……”
老夫人轻哼一声,“你大约还没有去她的玉府看过吧?可别小瞧了她,她从来都不是在萧家的庇护之下!如今她的儿子成了皇子,更有可能被立为太子,日后萧家还要仰仗她的庇护呢!”
二夫人连忙垂头,连老夫人骂了她几声糊涂蛋,她都没有反驳。
萧家对此事,乃是乐见其成的。
不管重午究竟是谁的儿子,萧家都是现成的外祖家,这亲缘是断不了的。
萧玉琢却是不看好这件事儿。
“阿娘,重午幼时常常跟在您身边,你可知道,他是何时,会有了这样的想法?贪慕虚荣,眷恋权势?我……”萧玉琢颇有些痛心疾首。
长公主听闻人说自己的外孙不好,脸顿时拉了下来,便是说这话的人是她的亲女儿,那也不行。
“什么然慕虚荣,眷恋权势?你的话怎么说的这么难听?不要用你的想法,你的眼界去评判旁人!我孙儿重午打小就有自己的主意!他年纪不大,心思却老练成熟,人人都不想做皇帝,天下谁来治理?人人都要讨清闲,谁来操心社稷大事?”长公主冷哼。
萧玉琢皱紧了眉头,“这性子可不随我和修远……”
“必是要随了你和吴王才是好的吗?你且想想,他长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天天筹谋的是什么事?身为女子,却整日的操心外头的事,没有一天是安于内宅的,如今他都这么大了,你和吴王却还没有能处在一处!你还问他随了谁?”长公主甚为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