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早起,苏白芷下了榻,踱步到了窗前,昨夜半夜里突然下了一场雷阵雨,铜雀要把小窗关上,她却嫌屋内太闷,支开铜雀去大厨房盛了一碗酸梅汤,她又悄悄把关的严丝合缝的小窗打开一丝缝,半掩的小木窗在半夜里,被雷雨打上吱吱作响,原本该嫌弃嘈杂,她却觉得异样安宁。
外面轰隆炸响,闪电也好,雷声也罢,小木窗瑶瑶作响,风声雨声读书声,家事国事天下事,她是没有这样的高洁品性,忧国忧民的操守。却觉得此刻这场景特别的眼熟,仔细想想,可不就是她此刻的处境吗?
外有未知敌人,已经浮出水面的就是韩国公府赵伯阳。内里还要防范这个二姨太,那个亲爹爹,还有比虎还毒的老夫人白氏。还真是内忧外患啊……苏白芷暗自摇摇头,嘴角却挂上一丝兴奋以及的笑意,眼底的跃跃欲试更是遮掩不住。
真是好玩儿啊……一年的魂魄状态下,她都快生锈了!原本还觉得一个二姨太就是秒杀!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想她生她就生,想她死,她就活不成!本来觉得无趣,才把她留下来,以后慢慢玩,没办法,这么快玩儿完,她以后无聊透顶怎么办?
所以说,至始至终,在这个苏府里作威作福的二姨太林笑雪,在她的眼底,那就是一只可有可无,可生可死的玩偶。你见过谁急匆匆把玩偶玩儿死的?至少她苏白芷在没找到新玩具之前,没玩儿腻之前,是不会这么快丢掉这只玩偶的。
可怜正在自家院落里,躺在寝室里,由着苏朗明百般怜爱的林笑雪,还在想着怎么对身上人告苏白芷的状。
苏白芷又蹙起了两弯稀疏的眉毛,因为她意识到了,这已经不光光只是苏府里妻妾相争的俗套戏码了。她此时和林氏,还有胞弟呆在苏府里,也不是她意料中的那么安全。老夫人白氏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张开獠牙,对她们母女三人下毒手,症结也已经找到。……早晚让那只瞎眼老狗后悔去!
但此时要做的就是解危难于当前!
正思索着,她的屋门“吱呀”一声,被从外打开。两个丫头一前一后跑进了屋,面上无不是带着一丝慌乱。
“小姐,圣,圣旨!”铜雀大口大口地喘气,显然是得知消息,一路夺命一般奔跑过来的。黑皮丫头阿蛮是烧火丫头出身,苏白芷注意到,阿蛮脸黑,看不出脸颊上有没有红晕,但是额头生出密密的汗珠,胸口也不停的剧烈起伏,虽然没有大口喘气,想来也是因为有着曾经在大厨房里干粗活锻炼出来一身的好体魄。
但饶是如此,两个丫头还是没了往日的沉静,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屋子。
铜雀实在忍不住,绵软的小手不停地拍着耸起的胸口,因为奔跑和激动红润得能够滴出血来的樱桃小口微张,不停地从那开阖的小口里吸进又呼出浓浊的粗气,看起来狼狈极了。唯有那双眼湿润却清亮,骨碌碌转动,待看到阿蛮还能行动,她一挥手,指着苏白芷寝室一角:
“快服侍小姐换衣,那个柜子里,蝴蝶蓝那一身!”末了不放心,又仔细叮嘱:“是放在最左边那件,可千万别拿错。”
阿蛮这时候已经恢复了体力,她也内秀,不用铜雀再吩咐,几步踱到柜子前,一下子就找到了铜雀口中蝴蝶蓝的衣裳。
“小姐,婢子给您换衣。”
苏白芷笑着接过,“不用,我自己来。你与我说说,你俩大清早,这么慌慌张张是怎么回事?小雀儿那丫头就说了一句‘圣旨’,我可还没听明白。”这样说着,自己转身进了绣着梅兰竹菊的大屏风后头,不一会儿,里头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阿蛮微微张嘴,似乎是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既能够说明白,又能够高雅入得小姐耳。她是个什么出身,她自己知道。粗丫头说不出那么多的高雅话来。
“不用想那么多。把你知道的原原本本说出来,这比任何动人雅致的话,都好听。我从来认为,不加修饰最真实的话,是这世上最美丽动听的话。你以后和我说话,只说真话就好。不用烦恼怎么润色。”
阿蛮眼圈泛红,她一个烧火丫头机缘当上了大姑娘身边的大丫鬟,可是她不会说话,又怕说话不动听,几番烦恼,就不敢说话,不到万不得已,她宁肯保持沉默。她还战战兢兢,以后跟在大姑娘身边,说错话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