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既不是初一,又不是十五,寒香寺的香火却仍是极好,人潮拥挤,多是虔诚的小夫妻,又或是多情的善男信女,来这里求子求姻缘。霁初站在寺外静静瞧了一会儿,严颛也不催她,只是替她挡着来往的行人,不让人碰着她。
霁初忽然笑了笑,对严颛道:“你说两个心不诚的人,入了这寒香寺能求着什么。”
“进去罢。”严颛没理会霁初的话,执着她的手进了寺里。
人挤人的,霁初也就任他牵着,还省了力气。
寺庙古朴大气,毫无香烛的浊重之气,反而处处渗着淡淡的梅香,寒香寺倒真是名不虚传。
随从的小厮替二人点了香烛,祭了瓜果,将三炷香分别递到二人手中,求的是生子,二人心知肚明,这是不可能的事,随意拜了三拜,便起身插入了香炉中。
既上完了香,霁初便有些迫不及待想去梅林了,谁知有个小和尚冒出来递了两娟红绸,道:“我师父说二位施主皆是有心之人,不妨一去我寺的姻缘树。”
“你师父是谁?”霁初看这小和尚虎头虎脑的还蛮可爱的。
“我师父是寒香寺的主持。”小和尚乖乖答到,到底是年纪轻,面上掩不住得色。
“你带路罢。”严颛道。
姻缘树下多是年轻的善男信女,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小小情怀之下,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靠近,霁初经过个年轻的姑娘身旁,不经意扫了一眼,见红绸上写的是“一生一代一双人”,不觉一笑,这是每个姑娘心底最深的期盼罢,只不知这姑娘的情郎有没有这份心,又愿不愿给她这样的一世安稳。
“这位姑娘,可有什么心愿,笔墨在这里,请随老身来。”这老妇人的称谓倒怪,霁初梳着妇人头,明眼人一看便知她已为人妇,怎好称作姑娘。
这称呼倒取悦了霁初,笑应了一声,跟这老妇人到了姻缘树边上的桌案前,提起笔却不知要写些什么才好,回头用眼神询问严颛。严颛却不说话,只站到霁初身后,握着她拿笔的手,在红绸上动作。
感到微湿的温热气息喷洒在颈后,霁初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悄悄红了耳根,挣了一下没挣动,也就任他去了,只把精神都集中到红绸上,极力忽视身后的人。“盼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这两句倒合霁初的心意,严颛是她腹中的蛔虫么?
霁初将笔放回原处,回身对严颛扬眉一笑,屁颠屁颠地跑到姻缘树下准备把红绸系上。严颛在老妇人身边立了好一会儿,面色渐沉,提起脚步走向霁初,那背影好似压了千金之重,但只一转眼又若无其事地与霁初谈笑。
寒风轻扫,姻缘树上本就稀稀拉拉的三两片叶子一下落了枝头,冷风中将坠未坠的,倒让人生出几分怜意。虽说没了枝叶,这姻缘树看着也还饱满,千万条红绸系在树上仿若辣辣的火烧云,又兼几处积雪,好似红绸上滚了几卷云纹。
老妇人看着树下的这对年轻男女,一如当年的自己和六郎,一张历经沧桑满是褶皱的脸也禁不住荡起笑纹,只是笑意还未达眼角,骤然一阵大风,连树上的红绸都落了几根,老妇人轻叹一声,却不似往常般洒泪,只默默蹒跚着脚步一一拾起被风雪浸湿模糊了字迹的红绸。